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还在不知疲倦地演奏着交响曲。
林小婉感觉自己的头皮被顾承渊指尖的温度烫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几个意思啊这位爷?
上一秒还怀疑我是商业间谍想谋夺你家产,下一秒就上演摸头杀(虽然是摸鬓角)?
这情绪转换比过山车还刺激,我这小心脏有点遭不住啊!
她眨巴眨巴眼,试图从顾承渊那张万年冰山脸上解读出什么。
然而,除了那双深邃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外,他依旧是那个惜字如金、表情欠奉的顾总。
顾承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失态,或者说,超出了他给自己设定的“监控者”角色范围。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她发丝柔软的触感。
“药,记得按时吃。”他丢下这么一句,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温情只是林小婉的错觉。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挺拔依旧,却莫名地让林小婉觉得有那么一丝……狼狈?
“切,死傲娇。”林小婉在他身后撇撇嘴,心里的小人儿叉着腰吐槽。
但吐槽归吐槽,她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顾承渊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苦肉计见效了?
还是说,这货良心发现了?
不,不对。林小婉迅速冷静下来。
像顾承渊这种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疑心病重到能绕地球三圈的男人,绝不可能因为她一句“想活得像个人”就轻易动摇。
刚才的记者事件,钱峰处理得再快,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有人在暗中搞事,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她林小婉。
“引蛇出洞吗?还是想给我泼脏水,让顾承渊更加厌弃我?”林小婉揉了揉太阳穴,这次是真的有点头痛了。
她打开电脑,看着那份遗嘱副本的截图,方宇航医生那句“你可能被人盯上了”还在耳边回响。
盯上她?为什么?
如果只是因为她接近了顾承渊,那这“盯梢”的力度未免也太大了点,又是记者偷拍,又是遗嘱泄露……等等,遗嘱!
林小婉脑中灵光一闪。
这份遗嘱,是她从顾家老宅一个极其隐秘的保险箱里“借”出来的。
当时她只是想找点顾承渊父亲的商业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证明自己父亲的清白,没想到却意外翻到了这份尘封的遗嘱。
遗嘱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也让她瞬间明白,顾家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而现在,这份本该是绝密的遗嘱,却被方宇航知道了,还间接通过他提醒了自己。
这说明什么?
说明泄露遗嘱信息的人,要么是方宇航口中那个“盯上她的人”,想借此试探她,或者给她设套;要么,就是顾家内部有人想利用这份遗嘱搞事情,而她林小婉,恰好成了那个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棋子”。
“啧,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林小婉自嘲一笑。
她拿起手机,给方宇航发了条信息:“方医生,药谢了,效果拔群。另外,关于那份‘好奇’,我想知道更多,比如,这份遗嘱,除了我和你知道,还有谁可能知道?”
方宇航很快回复:“不客气。据我所知,当年知道这份遗嘱具体内容的,除了顾老爷子本人和他的律师,可能就只有顾承渊的母亲了。但律师己故,顾老爷子也……”
顾承渊的母亲!
林小婉瞳孔骤缩。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在背后搞小动作,想把她彻底钉死在“祸水”十字架上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顾承渊那位看似雍容华贵、实则手段狠辣的母亲——白佩茹!
毕竟,谁最不希望这份遗嘱曝光?
谁最不希望顾承渊知道遗嘱的真实内容?
当然是现在顾氏集团名义上的掌权者之一,也是最有可能因为这份遗嘱而利益受损的白佩茹!
“老狐狸,果然是你。”林小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忽然想起顾承渊刚才那句“药记得按时吃”。
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乎有些闪躲。
是在关心她?还是……在试探她吃了药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异常反应?
毕竟,这药是方宇航送来的。
而方宇航,现在看来,是站在她这边的“友军”。
顾承渊难道连方宇航也怀疑上了?
还是说,他怀疑的是方宇航背后的人——陆川?
“这顾扒皮,疑心病真是没救了。”林小婉一边吐槽,一边却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
一个能让顾承渊也开始怀疑他母亲的机会。
毕竟,母子连心这种戏码,在豪门恩怨里,往往是最不靠谱的。
尤其是当涉及到巨额财产和权力的时候。
林小婉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她要活下去,要查清楚父亲当年破产的真相,还要……摆脱顾承渊这个行走的“人形监控器”。
而眼下,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让顾承渊意识到,他身边并非铁板一块,他最信任的人,或许正是那个处心积虑想算计他,也算计她的人。
夜色更深,雨势渐小。
别墅二楼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顾承渊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
林小婉那句“我只是想活得像个人”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活了三十年,身边的人哪个不是戴着面具演戏?
为了利益,为了权势,亲情、爱情,都可以是筹码。
林小婉……她真的只是想活得像个人吗?
还是说,这又是她更高明的伪装?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今晚的记者事件,确实蹊跷。
钱峰汇报说,那个女记者经验老道,相机里的照片也都是精心挑选的角度,每一张都能把林小婉塑造成一个被囚禁的、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形象。
如果这些照片流出去,不仅顾家的名誉会受损,他顾承渊也会立刻成为全网口诛笔伐的“变态控制狂”。
谁会做这种事?谁能从这种事里获益?
把林小婉推到风口浪尖,让他顾承渊陷入舆论漩涡……
顾承渊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想起林小婉在客厅里对他说的话:“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怀疑我,但我不是为了财产才接近你。”她顿了顿,眼神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和倔强,“我只是想活得像个人。”
还有她那句若有所指的:“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算计的味道。就好像……有人特别不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丁点儿的信任,或者说,有人特别希望你继续把我当成洪水猛兽。”
“有人特别希望你继续把我当成洪水猛兽……”
顾承渊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
他猛地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不断在他耳边强调林小婉如何心机深沉、如何居心叵测的人,除了他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旁支亲戚,似乎……还有一个人,一个他本不该怀疑的人。
一个在他父亲去世后,一首默默支持他、关爱他,被他视为最亲近的家人的人。
他的母亲,白佩茹。
每次他稍微对林小婉放松警惕,或者流露出一点点不一样的态度时,母亲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用各种或明或暗的方式提醒他,林小婉是个危险的女人,绝对不能相信。
难道……
一个荒谬却又让他心惊肉跳的念头,如同雨后春笋般,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顾承渊的脸色,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他拿起手机,通讯录里“母亲”两个字,此刻竟显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