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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评审的电子提示音在正厅响起时，林小婉正用指甲轻轻掐了掐虎口。
顾老爷子重新落座时，红木椅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的刺响像根细针，扎得她后颈发紧——这老狐狸，分明是要借规则变动挫她锐气。
"新规则很简单。"顾老爷子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台下七张候选席，"每人限时十分钟，现场回答评委提问，重点考察危机处理能力。"他指尖敲了敲面前的评审手册，"陈顾问，你先起头。"
陈志强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团。
他偷眼瞥了瞥顾老爷子冷硬的下颌线，清了清嗓子："林小姐，若你负责的项目遭遇突发舆论危机，是优先保品牌形象还是止损？"
林小婉垂眸盯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双手。
她能听见心跳声在耳膜上敲鼓——该启动"情感共鸣"了。
闭眼的瞬间，鼻尖萦绕的檀香突然变得清晰，那是顾承渊常用的雪松调香水味，混着会场中央空调的冷意，像根线牵着她沉入情绪的深海。
激进派的王董事在搓拇指，指节捏得咔咔响，这是他等不及想听"冒险方案"的习惯；保守派的李夫人在转翡翠镯子，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三圈，这是她需要"稳妥数据"的暗号；而最末排的吴天明...她睫毛轻颤——那道目光像杯温茶，不烫不凉地罩着她，里面竟有三分欣赏？
"王董刚才摸了三次袖扣。"她睁眼时，眼底闪过狡黠的光，"那是您当年创业时戴的，对吗？"她转向王董事，对方明显一怔，"所以您问的不是保品牌还是止损，是想问——在危机中如何保留项目的核心生命力，就像您当年保住第一家门店那样。"
王董事的喉结动了动，嘴角不自觉往上提。
林小婉乘胜追击："我的方案会先截断负面传播源，用二十西小时数据战稳住股价，同时启动'老客户回忆杀'——您看，这是我让孙伟强整理的，您当年门店的老顾客名单。"她推过平板，"情感共鸣比数据更能打舆论战，不是吗？"
"好个情感共鸣。"李夫人的翡翠镯子突然停了，"那我问你，若截断传播源会误伤三十个合作商，你怎么处理？"
林小婉余光瞥见顾承渊正单手支着下巴，拇指抵着唇角——这是他专注时的习惯。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虚浮感，笑着转向李夫人："李姨上周在慈善晚会上说，您最欣赏我继母当年'断尾求生'的手段。"她故意把"继母"二字咬得极轻，"但您更欣赏的，是她事后给每个被断尾的供应商送了三年节日礼。"
李夫人的瞳孔微微收缩。
林小婉知道自己戳中了——这位表面保守的老太太，最恨别人把她当"老古董"。"我会给每个受影响的合作商发致歉函，附上三个月的订单补贴，再请您做见证人。"她倾身向前，"毕竟，能让李姨点头的诚意，才叫真诚意。"
评委席传来零星的轻笑。
顾承渊的手指在桌下碰了碰她的手背，带着体温的触感像颗小太阳，烫得她眼眶发酸。
可就在她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太阳穴突然炸开一阵刺痛。
会场的灯光开始重影，陈志强的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林小姐？
林小姐？"她下意识去扶桌沿，掌心的冷汗把桌布洇出个深色印子。
耳旁的嘈杂声忽远忽近，她拼命想抓住最后半句话，可记忆像被揉皱的纸团，怎么也展不平。
"张律师，您看她这状态。"顾老爷子的声音像根冰锥，"要不..."
"我替她答。"顾承渊突然起身，西装肩线绷得笔首。
他走到林小婉身侧，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刚才的问题是，若项目涉及顾氏与林家旧怨，该如何平衡商业利益与家族声誉？"
林小婉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喉头发涩。
他复述的分明是她未说完的腹稿，却用更锋利的逻辑重新串了一遍："商业利益是骨架，家族声誉是血肉。"顾承渊的指节敲了敲桌面，"但顾氏的骨架里，从来没埋过见不得光的旧怨。"
评委席响起零星的掌声。
吴天明率先点头，王董事摸着袖扣笑出了声，连李夫人的翡翠镯子都转得轻快了些。
林小婉悄悄抹去额角的冷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次的头痛比以往都凶，她甚至记不起自己前半句说了什么。
"今天就到这儿。"顾老爷子拍了拍桌子，目光扫过林小婉时像把钝刀，"结果明天公布。"
离场时，顾承渊的手掌始终虚虚护在她后腰。
电梯里，他低头看她发白的嘴唇："刚才在发抖。"
"昨晚改方案没睡。"她扯出个笑，却被他攥住手腕——脉搏跳得像打鼓。
"撒谎。"他的拇指按在她腕间的穴位上，力道不轻不重，"你用了几次'情感共鸣'？"
林小婉没说话。
电梯门开的瞬间，顾老爷子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年轻人，别太贪心。"
她转身时，老人己经坐进加长林肯。
车窗降下一半，露出他半张脸："有些东西，用多了是要还的。"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她脸上。
顾承渊的外套突然罩在她肩上，带着他体温的雪松味裹住她。
她望着林肯车尾灯消失在街角，轻声道："他好像发现了。"
"发现什么？"
"发现我不是靠运气赢的。"她摸了摸婚戒，银戒的棱角硌着指腹，"也发现...我可能不是她。"
顾承渊的脚步顿了顿。
他转身时，路灯在他眼底碎成星子："就算你是火星来的，我也认。"
林小婉笑出了声，可那笑很快僵在脸上——她突然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说出"情感共鸣比数据更能打舆论战"那句话的。
别墅的落地镜映出她苍白的脸。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梳妆台："第一次用，能听见三个人的情绪；第二次，能看见微表情；现在...用三次就头痛，西次就忘事。"她摸着太阳穴，"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在老爷子面前露馅..."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
她猛地转身，正撞进顾承渊怀里。
他手里端着姜茶，热气扑在她颈间："孙伟强说你最近总吃止痛药。"
"就...就两次。"
"撒谎。"他把姜茶塞到她手里，"吴天明今晚给我发消息，说你回答问题时，连他二十年前丢失的怀表都提到了——那是他从未对外说过的事。"
林小婉的手一抖，姜茶溅在睡裙上。
顾承渊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眼角："你用'情感共鸣'时，是不是能读取记忆？"
她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突然笑了："顾先生，你这是在审犯人？"
"审我太太。"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我太太这么厉害，我得提前想好怎么护着她。"
林小婉的眼眶突然发酸。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闷声道："再用两次，最多两次。
等拿下项目，我就..."
"停。"他托起她的脸，"现在就停。"
"可..."
"没有可。"他的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泪，"你赢了我高兴，你输了我养你。"他指腹蹭过她婚戒，"但你要是垮了..."他声音发哑，"我就把整个顾氏拆了给你垫背。"
林小婉破涕为笑。
她望着镜中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今晚吴天明看她的眼神——那三分欣赏里，似乎还藏着两分了然。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婚戒的银光拉得老长。
她摸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在顾承渊怀里轻声道："顾先生，你说...老爷子今晚那句话，到底是警告，还是提醒？"
顾承渊没说话。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把所有答案都融进了这个带着姜茶甜香的吻里。
别墅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某个角落，吴天明收起手机，短信界面停留在：【顾总，林小姐的"情感共鸣"，像极了当年林老夫人的读心术。】
他望着二楼亮着暖光的窗户，轻笑一声："有意思，真有意思。"
夜风卷起一片落叶，打了个旋儿，轻轻贴在别墅的玻璃上。
而别墅内，林小婉正握着顾承渊的手，把脸埋在他肩窝。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记忆里，正有一块重要的拼图，像被潮水卷走的贝壳，正慢慢消失在意识的深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