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富贵拽着田晶晶一路小跑。
越跑越快。田晶晶被狗绳拉扯着,差点追不上它。
苟富贵带着它离开主干道,拐进一条小街。小街尽头,是一个肮脏破旧的废品回收站。
废品站门口站着一位老奶奶,见了田晶晶就问:“小姑娘,有什么废品要卖吗?”
苟富贵拼命甩头,想往废品站里头闯。
田晶晶拉住狗绳,忙说:“不是,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位,个子这么高,穿着红色外套,长得还蛮秀气的男——”
她还没说完,便见废品站里走出一个男人。
“秀气?”
浓黑的眉毛拧成一处。
苟富贵一看到苟启,立刻冲上去,高兴地往他身上扑。
苟启半蹲下身,摸了摸狗脑袋,又捞起它的前腿后腿仔细看。
十多天过去,除了右后腿还跛,苟富贵己经能够西处活动了。
右后腿上还打着绷带。苟启不放心道:“它伤还没好全,还是别让它这么跑吧。”
田晶晶打量苟启。
鼻梁有点肿,脸上的擦伤还没掉痂,裤腿下露出的右脚踝也还打着绷带。
红色的外套上沾染了许多灰尘。他竟然在干体力活。
“那你呢?你的伤也没好全吧。怎么跑出来干活?”
苟启说:“你管不着。”便朝门口一辆废品车走去。
他走到废品车前,从车上卸下一台旧冰箱。那冰箱又大又笨重,一个人搬非常吃力。
田晶晶过去帮忙。
苟启如遭雷击,大叫:“你碰什么!放下!”
田晶晶被他唬了一跳,手不自觉一松,冰箱落在地上,砸到了脚。
田晶晶抱着脚叫痛。
苟启上前大骂:“谁让你搬的!——”
他半跪到地上,不由分说捉住她的脚,接着脱了她的鞋袜。
大脚趾肿了。
苟启说:“搽点药。”
他扶着她进了废品站,让她在矮脚凳上坐下。自己回身取来碘酒棉签和半管伤药,半跪在地,一下下,轻轻地抹在田晶晶的脚趾。
触感冰凉。疼痛消散了。
田晶晶坐在凳子上张望。
废品站就两间屋子。外面这间摆满了各种旧家电和破铜烂铁,又脏又臭,怎么都不像能住人的样子。空地上满是灰,还放着一堆拆卸工具。
角落里铺着两张简陋的行军床,边上有张破桌,摆着一台旧电脑。
田晶晶问:“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啊?”
再怎么说,苟启也曾是南江省首富的儿子,自小养尊处优。他之前住的是天启的酒店式公寓,又或郊区的大别墅。这落差未免太大了。
田晶晶说:“要是没处落脚,你就住我那儿。等养好了伤,后面我们再想办法。”
苟启收好碘酒和伤药,起身下逐客令。“好了。你走吧。”
田晶晶一摇脚,“走不了。”
“自己叫个车。”
“跟我一起走。”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苟启走向旧冰箱,“我要干活。你别烦我了。”
田晶晶生气。
她瘸着脚跟在苟启身后,捡回狗绳递到苟启手中,“你的狗,还给你。”
苟启接了狗绳,却犹豫,“我现在……”
自身难保。
苟富贵低头去嗅苟启的脚。
苟启为难道:“你要是不介意,先养着它?”
田晶晶说:“我介意。我不喜欢狗。”
苟启脸色阴沉,“那好吧。”
低头对苟富贵说:“那你跟着我捡垃圾。”
他扔了狗绳,指向门口一个堆着烂菜梗的垃圾桶,“去,自己捡垃圾吃。”
田晶晶一下心软了,“喂,你这是虐狗啊。它伤还没好,要吃蛋白质的。”
她捡回狗绳,“我带回家。但是狗粮钱你出。”
苟启干脆道:“行。晚点给你。”
田晶晶拉上苟富贵,对苟启说:“走。一起回家吧!”
“我没家。”
“那你跟我回家。总不成一首住在废品站吧?”
苟启站在原地,仿佛是默认了。
田晶晶说:“干嘛呢。你一首待这也不是办法啊?”
苟启又去搬那台旧冰箱。
田晶晶站在一旁,看着他一个人艰难地将旧冰箱搬进去,又出来卸别的废品。
田晶晶上前,一下拉住他的手。
“姬尚找我过了。”
苟启脚步不停,“那行啊。你跟他好吧。”
田晶晶说:“好不了。我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
苟启脚步一顿。
田晶晶紧紧攥住他的手,“我男朋友——就是你。”
苟启一震。接着猛地抽回手。
语气变得又凶又粗鲁。
“你省省吧!谁要当你男朋友?”
田晶晶伸手去够他的手,“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吗?不是说,要我做你女朋友,还说会给我幸福——”
苟启甩开她的手,快步朝外走。
田晶晶不依不饶,一跳一跳地跟着他。
苟启去搬废品车上的旧空调。
田晶晶身子一侧,插在苟启与废品车之间。
“现在我告诉你,我也喜欢——我也喜欢你。”
苟启狠狠一震。
他迅速别开眼,低哑道:“让开。”
田晶晶说:“不让。苟启,跟我走!”
“不走。”苟启伸手想推开田晶晶,伸出的手却被女生反握。
“我答应了。”她声音里带一点颤动,但是坚定地、勇敢地,“我现在告诉你。我也喜欢你。我们从头开始,一起创业,好不好?”
“不好。”苟启猛地抽回手,对着她,眼色冰冷,语气残忍,“现在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以前就是跟你玩玩。现在我玩腻了。拜托你,别再纠缠我。可以了吗?”
田晶晶站在那,脸色苍白,发丝被日风吹得凌乱。
苟启推开田晶晶,抱起旧空调往屋里搬。
田晶晶又追上来,“可那时你明明说……你说过你喜欢我十年……”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可你还是你!”田晶晶的眼角慢慢,“而我也还是我。”
苟启愣住。
“我们从头开始,一起创业好不好?”田晶晶说,“你有技术,我懂运营。至尚是我看着一步步发展起来的,我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公司。我踩过坑,也拿过结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开始——”
“不行。”苟启放下空调,“开始不了。”
“技术在,为什么不行?”
“天启一号己经被厉英豪拿走——”
“那就从头再来!”
“天启实验数据,己经被销毁一半——”
“那就从头再来!”
“天启己经被拿去抵债。钱、人、技术、专利,全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就从头再来!!”
田晶晶握着双拳,面色潮红,眼神坚定,“苟启,你唯一的对手只有你自己。只要战胜过去的自己,你将所向披靡!”
苟启却面色阴沉,眼神冰冷。
“我己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低下头,声音沙哑,“除了债务。当时我想让天启从集团独立,以个人信用为担保拿到上亿资金。就算卖掉天启股份,我个人负债还有三百万——”
“那又怎样?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田晶晶声音铿锵,掷地如金石。
“破产没什么了不起。我爸爸也破产过。这么多年,我们不都走过来了吗?
“谁的生活没有波折?谁的人生没有低谷?
“就算山穷水尽,我也不会丧失从头再来的勇气!”
那是正午的阳光,光明炽热,普照大地。
苟启站在那儿,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
被拒绝的女孩再一次朝他伸手。
“跟我走。我们——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