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的爆炸声震得地面簌簌发抖,招童死死扒住井沿才没栽下去。碎石和泥沙从井壁簌簌剥落,在水面砸出密密麻麻的涟漪。
"是雷管!"张医生一把拽回半个身子都探进井里的招童,"矿洞要塌了!"
招童的耳朵嗡嗡作响,却清晰地听见招秀在哭喊:"二姐还在下面!"她扭头看去,小妹正拼命想挣脱陈毅凡的手,脸上的泪痕在煤灰中冲出两道白印子。
"不是粮袋......"招童突然抓住张医生的军装袖口,"您刚才说井下是什么?"
年长的女军人蹲下身,沾着井水在地上画了个符号:"这是勘探队标记,七袋铅封矿样本该在......"
"七月十五送到省里。"招童脱口而出。她想起招秀转述的话,浑身的血都凉了——今天正是农历七月十五!
陈毅凡突然从背包掏出个铁盒,掀开盖子露出个玻璃指针盘:"辐射检测仪。"他声音发紧,"刚才读数突然飙升。"
仿佛回应他的话,井下又传来闷响。这次招童看清了——不是爆炸,是那七袋"粮食"在陆续沉底!水面上的红光越来越弱,像被什么巨物一点点吞噬。
"五妹呢?"柳桂枝突然惊呼。
招童这才发现招歌不见了。她西下张望,灵堂方向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童谣声,调子古怪得像在念咒:
"七袋粮,井下藏,开仓要用钥匙尝......"
"是《矿工谣》!"张医生脸色骤变,"这歌谣早被禁了!"
众人赶到灵堂时,招歌正站在棺材上跳舞。八岁的小姑娘踮着脚尖旋转,脖颈上的淤青在阳光下泛着紫,嘴里唱的歌词越来越清晰:
"金牙开,银牙闭,石头记着血账簿......"
招童刚要上前,招歌突然僵住,首挺挺向后倒进棺材里。陈毅凡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她,却被带得一起栽了进去——棺材底板不知何时消失了,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暗道!"张医生掏出手电往洞里照,"这棺木是伪装的入口!"
招童趴在棺材边往下看,腐朽的木头气味里混着淡淡的硫磺味。陈毅凡的声音从深处传来:"有梯子!通向......"话没说完就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
"辐射超标十倍!"检测仪尖锐的警报声中,张医生飞快分配任务,"我带防毒面具下去,其他人退到祠堂外!"
招童却趁乱钻进了棺材。她学着父亲教她的法子,用草绳缠住鞋底往下滑。暗道比想象的深,手电光勉强照见陈毅凡的背影——他正弯腰查看地上的一滩水渍。
"是招娣的头绳。"少年举起湿漉漉的红绳,"还有拖拽痕迹......"
暗道的尽头是个天然石窟,岩壁上嵌着盏锈蚀的矿灯。灯光下,七袋印着红漆的麻袋堆成金字塔状,最顶上那袋裂了口子,露出灰白色的矿石粉末。
"铀矿采样袋......"张医生的手电光扫过袋口的铅封,"难怪井水会变色!"
招童的指尖刚碰到麻袋,就被陈毅凡猛地拉开:"别碰!这些矿石的辐射足够让人咳血而亡!"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发颤,"你父亲他......"
岩壁上的矿灯突然"啪"地爆裂。黑暗中,招童听见招歌的童谣再次响起,这次近在咫尺:
"......石人睁眼,血井倒流......"
手电光重新亮起时,招歌正站在石窟深处的阴影里。她面前是条地下暗河,河水泛着诡异的蓝光。河滩上躺着个人影,招娣的蓝布衫在幽暗中像面破碎的旗。
"二姐!"招童刚要冲过去,张医生突然死死拽住她。
暗河对岸,马老汉举着火把从岩缝里钻出来。他的金牙在火光中闪着贪婪的光,肩上扛着个不断挣扎的麻袋——看轮廓分明是个人!
"晚了......"招歌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个孩子,"子时到,暗河涨......"
仿佛印证她的话,河水突然翻涌起来。马老汉惊恐地后退,火把照见水面浮起的森森白骨——那些骨头泛着诡异的蓝,像被什么腐蚀过。
"1968年的勘探队员......"张医生举起枪,"马守财!你把招娣放下!"
马老汉狞笑着解开麻袋,露出招娣惨白的脸:"想要人?拿账本来换!"他晃了晃手里的火把,"否则连人带矿一起烧了!"
招童这才注意到,河滩上密密麻麻堆着更多麻袋,有些己经腐烂,露出里面的文件袋。最上面那个文件袋的封皮上,赫然是父亲的字迹:"725队辐射污染报告"。
"你爹就是发现了这个才死的。"马老汉的金牙咬得咯咯响,"现在轮到你们娘俩......"
话音未落,暗河突然掀起巨浪。一具挂着蓝布条的骷髅被冲上岸,指骨间紧紧攥着把生锈的钥匙——正是招童掉进井里的那半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