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坳谷地,土坡后——绝望的囚笼。
冰冷的土坡阴影下,山下旅团长和他身边惊魂未定的参谋们,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那台他们无比熟悉的、旅团部才配属的最新式电台,此刻发出的不再是帝国威严的命令,而是……敌人清晰无比的、带着戏谑与死亡气息的明码呼叫!
当“山鹰呼叫鹰巢”几个字,裹挟着特有的电流噪音刺破洼地的死寂时,山下正雄浑身肌肉猛地一僵!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脊椎!
对方……不仅摧毁了他的重炮,竟还敢如此嚣张地使用明码!
用这种……市井屠夫般的俚语!
江岳那刻意模仿的、带着粗粝口音的语调,如同冰冷的钝器,清晰地、狠狠地砸进每一个鬼子的耳膜:
“预设点炖肉,骨头己经全部敲碎,还有肉汤,要喝汤的快点来,晚了汤就流了。”
死寂!
洼地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参谋们脸上的惊愕,如同劣质的颜料般剥落,瞬间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和赤裸裸的恐惧取代!
“预设点炖肉”
——黑石坳!这该死的谷地,就是对方精心准备的屠宰场!
他们是砧板上的肉!
“骨头己经全部敲碎”
——那些宝贵的山炮、步兵炮!
帝国的钢铁脊梁,在对方口中,不过是“被敲碎的骨头”!
毁灭得如此彻底,如此轻蔑!
“还有肉汤”
——他们这些残存的步兵,就是锅里尚未煮烂的“肉”,那即将流干流尽的“汤”,就是他们的生命!
“要喝汤的快点来,晚了汤就流了”
——这是赤裸裸的、带着猫捉老鼠般戏弄的召唤!
在告诉李云龙的主力:猎物就在这里,正在流血,再不来,就要跑了!
“八……八嘎!!!”
一个年轻参谋再也无法承受这精神上的凌迟,失态地尖叫起来,面孔因极致的羞愤扭曲涨红!
这种粗俗不堪却又精准致命的比喻,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穿了他们这些“帝国精英”最后的尊严!
这不是战争,这是……庖丁解牛!
他们就是那待宰的牲畜!
山下旅团长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惨白的皮肤下涌起一股病态的、不祥的潮红。
太阳穴突突狂跳,一股浓烈的腥甜涌上喉头,被他用钢铁般的意志死死咽下!
戎马半生,血火硝烟中摸爬滚打,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对方不仅碾碎了他的旅团,更在用最下里巴人的方式,当众扒光他的军装,践踏他仅存的荣耀!
对方根本不怕他们知道!
这就是阳谋!
用这冰冷的嘲讽和赤裸的威胁,碾碎他们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
宣告他们的命运:要么被炖烂在锅里,要么作为流走的残汤,被李云龙的主力一口喝干!
对方还有炮!
对方的主力就在附近虎视眈眈!
而他们……连一声绝望的哀嚎都无法传递出去!
只能蜷缩在这冰冷的土坡后,听着敌人用他们引以为傲的电台,广播着他们被当作“炖肉”的结局!
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无形的巨手,彻底攫住了山下的心脏,将他拖入窒息般的黑暗深渊。
他不再是统帅千军的少将,而是一只困在陷阱里,听着猎人商量如何剥皮剔骨的……待宰野兽!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底部,山下旅团长脸上那病态的潮红和抽搐,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屈辱与绝望被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取代——一种死水般的冰冷和刀锋般的锐利!
他猛地抬头!
目光如两道淬了寒冰的实质刀刃,狠狠劈过身边几个失魂落魄的参谋!
“八嘎!!!”
一声低沉沙哑的厉喝,如同冰层在极寒中骤然炸裂,带着刺骨的杀意和令人窒息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洼地的空气!
“你们的耳朵被炮火震聋了吗?!八路在用我们的电台告诉我们!他们要围歼我们!要把我们当锅里的肉,炖烂!炖透!”
参谋们被这声炸雷般的咆哮惊得浑身剧震,如同被鞭子抽打,下意识地绷首了身体!
山下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铁钉,狠狠砸下:
“还在这里等死吗?!等着被合围?!等着被他们喝干最后一滴血?!整理部队!立刻!马上! 向东南方向——突围!”
“哈依!!!”
参谋们如同被电流击中!旅团长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和决绝的命令,像一剂强效的毒药,瞬间麻痹了恐惧和屈辱,激活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他们齐刷刷躬身,动作恢复了军人的僵硬效率。
一个联络参谋嘶声问道:
“将军阁下!先前派出的工兵中队和坦克兵残部!他们还在前方待命!是否通知?如何汇合?!”
山下脑中电光火石!
那两队人马位置靠前,很可能己暴露!
靠拢洼地?
无异于自投罗网!
“通知他们!”
山下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斩钉截铁,
“放弃所有任务!立刻脱离!不要靠近洼地!命令他们:自行寻找东南面最易涉渡的浅滩,迅速过河!绕开此地,再行汇合!”
“哈依!立刻传达!”
参谋转身冲入混乱的残兵中。
山下不再看他。
冰冷的目光扫过洼地:残兵眼中是迷茫的恐惧,参谋脸上是执行命令的决然。
他深吸一口混杂着硝烟、血腥和泥土腐烂气息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彻底压入灵魂的冰窖深处。
此刻,他不是帝国少将山下正雄。
他是一头被逼入绝境、为了带领狼群撕开一条血路,必须冷酷到极致的头狼!
“传令各部!”
山下的命令如同寒铁铸就,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
“抛弃所有非必要辎重!重伤员……留下! 轻伤员相互扶持!目标:东南!全速突围!”
洼地瞬间沸腾!
军官的嘶吼、士兵的推搡、装备被丢弃的闷响、重伤员绝望的哀嚎被无情淹没……几挺歪把子机枪被粗暴地架起,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未知的、仿佛吞噬一切的东南方。
山下最后瞥了一眼硝烟翻滚的悬崖方向——攀爬队的命运,己成弃子。
他整了整沾满污秽的将官服领口,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指挥刀。
冰冷的刀锋,在阴沉的天光下,折射出他眼中同样冰冷的、属于野兽的凶光。
“出发!”
冰冷的命令落下,他率先迈步,走向那片未知的、充满死亡气息的东南方向——那是生路,还是另一张等待收紧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