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他不知道姜昭在厨修的天赋如何,可他是真觉得她乐修天赋很不错。
如此追逐志向自然很好,可修士还是该为未来打算的。
可他每每看见姜昭,总会想起自己少年时也有过这一段追逐着心里某个执念的时光,话到嘴边,最终都被咽下。
反正她还年轻,也只是选辅修,由她去又如何?
最后不论她是否放弃厨修,他都会为她敞开乐修的大门。
姜昭不知沈珩心里杂七杂八的想了这么多,她只是捧着肉汤感慨野营、阿不,历练果然还是要这样才有感觉啊。
夜晚的洞窟,持续散发温暖的火堆,和咕嘟咕嘟冒泡以后暖呼呼捧在手心的肉汤。
这才有历练的氛围嘛!
她热腾腾地喝着汤,吃着肉,舒舒服服地往身后的岩壁一靠,什么沈珩什么任务都短暂地忘记了。
好幸福。
她眼睛幸福的眯了起来。
她也没完全骗沈珩啦,她当年当法修是没得选,上了山以后就对只有辟谷丹没有食堂的宗门崩溃了。
那段时间真黑暗啊,她最重物欲和口腹之欲,仙门什么都没有也就算了,还只能吃干巴巴的辟谷丹。
这她哪受得了,差点连夜跑下山。
……当然是没跑成的。后来她在住处搭了个灶台天天开小灶,手艺渐渐从顿顿黑暗料理,变得渐渐可以入口。
说真的,要不是上玄宗没有厨修这个方向,她早就转职了。
当初也真是别的都用次一点也要攒够钱天天买菜做饭。
无比心酸的一段时光。
沈珩看她一顿饭吃得如此感情充沛,不知为何竟也觉得饿了。
她吃饭时总是这样,眼睛时而亮晶晶,时而满足地眯起来,沈珩每次看到都感觉心中莫名其妙软了一下。
他轻轻抿了一口汤,学着她一样顿一顿,感受着暖流淌过喉管的熨帖。
说实话他吃了这么多顿除了好吃没吃出别的,但既然姜昭觉得不如正经厨修,那想必是还有哪里欠缺。
可惜他之前太久没吃过正经食物,分辨不出。本想去找几家灵食店尝尝正常灵食方便对比,但被姜昭阻止了。
具体他也没听懂,反正大致意思就是说他没吃过其他人的菜才更能帮她进步。
厨修的事儿沈珩也不懂,只能照做。
他这人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从不对不了解的领域指手画脚。
他只好从灵力入手评价了。
但今夜他不想评价了。
姜昭可能也不需要他的评价。
他看着姜昭幸福的神情,前所未有地觉得如此有食欲。
他不动声色,优雅又快速地将碗里的东西吃完,看着锅里还有,但不好意思再要。
姜昭怕给他带来负担,每次都只给他盛一小碗,剩下的往往都是被她香喷喷地吃完。
他不太忍心剥夺她小小的快乐。
沈珩小小的回味了一下刚刚的饭菜,试图用说话转移注意力,又不知该起什么话头。
他才发觉这些天他们之间的交流基本都是姜昭起的话头。
正常情况下,他们会说什么呢?
两人吃饭时很少说话,姜昭纯享受食物,沈珩边吃边想方设法挑剔。
他们的对话往往发生在饭前,姜昭会介绍她做的菜式,绘声绘色说这道菜的美味之处。
又或许是饭后,他帮着整理碗筷——姜昭往往不会剩下一粒米——然后姜昭随意找一些当天的话题,或是一些乐修修行的问题。
“……”想起这些,沈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种被学生照顾了的感觉。
但他终于有了思路。
“……厨修。”
“?”沈珩说话了?
姜昭从美味的食物中脱离出来,歪头看他。
“厨修,究竟是如何修的?”
关于这个问题,沈珩倒是确实发自内心的疑惑。
在他看来,厨修只是考验做菜水平,可如果做菜都能修炼,那凡间的御厨岂不是各个都位列仙班?
姜昭反而奇怪他会问这个问题。
在她看来,厨修与乐修一样,都考验对灵气的驾驭,以不同的灵力驾驭界限作为突破的契机和瓶颈。
“不一样。”沈珩道,“乐修的突破,是释放。把体内的灵气,和空中的灵气,以某种方式释放出去。”
“其实是考验修士本人对灵气的调用和储存。”
“厨修也是啊。”
姜昭比划了一个颠锅的姿势。
沈珩露出迷惑的表情。
“厨修突破的契机也是几道菜。”
姜昭觉得干讲不方便沈珩理解,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食材,递给沈珩。
“先生请看……请感受下,这其中的灵气。”
她本来想让沈珩首接感知的,说到一半想起沈珩现在灵力被封,临时改口。
沈珩头一次观察这些食材。
没了灵力,但对灵气的感知还没消失,他惊讶地发现食材如灵草一般带着各种属性的灵气。
只是有的多,有的少,还有的几近于无。
对哦,食材也是养在修真界,用灵气浇灌的,他之前为什么会认为食材成为灵食,全倚仗厨修注入灵气呢?
沈珩很聪明,他之前只是走入了未曾了解领域的误区,现在说清楚后就有些懂了。
“厨修考验修士对灵食内灵气的感知、驾驭和融合。”
“空气中的灵气、食材本身具有的灵气,厨修制作灵食时要将它们和谐地融合在一起,不喧宾夺主,也不让任何一味食材失去本味。”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绝不容易,从食材的处理到制作完成后的最佳赏味期,一步都不能错。”
姜昭说起感兴趣的领域,首接放下碗筷侃侃而谈,眼神有光,颊飞红晕,时不时还偷偷咽口口水。
真的,好可爱。
沈珩看得有些呆了,等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成何体统!令人不齿!不修私德!简首道德败坏!枉为人师!
他他他他他……怎会如此!
他在心中谴责自己,没什么心思再听姜昭的话,姜昭注意到了他的不对,也止住话头。
沈珩竟觉得有些遗憾。
“先生?怎么了?可是毒发了?”
她关切地问。
沈珩简首无颜面对她,胡乱点头应是,刚想缩回姜昭给他铺的草席上去,结果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晚上睡哪?”
怎么只有一个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