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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丑时】
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出银白的网。
兰观星从浅眠中惊醒，心口疤痕传来细微的灼痛。她下意识去摸枕边的铜镜，却碰到了一截温热的手腕——云知谏伏在榻边小憩，手指还虚虚拢着她散落的发梢。
指尖相触的刹那，他猛地睁眼，眸中闪过一丝未及收敛的慌乱。
"做噩梦了？"他迅速收回手，声音里还带着睡意的沙哑。
兰观星摇头，将铜镜翻转。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月亮背面的景象——齿轮纹路褪去后，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纹路既非星图也非文字，而是......
"算筹。"她轻声道，"是计算式。"
云知谏的睡意瞬间消散。他倾身凑近，松木混着铁锈的气息笼罩下来，在铜镜上投下一片阴影："《大衍历》的修正公式？"
"不。"兰观星指尖轻点镜面，"是逆推式。"
镜中公式的变量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月亮并非亘古存在，而是人为制造的精密仪器！那些齿轮纹路是它的动力系统，而《双月历》——
"是操作手册。"
云知谏的呼吸骤然急促。他腰间齿轮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共鸣声。兰观星这才注意到，他换了一枚新的木质齿轮，表面刻着心宿二星的纹路。
"你什么时候......"
"从西域回来那晚。"他打断她，指尖无意识着齿轮边缘，"你昏迷时说的梦话......提到心宿需要木属性平衡。"
兰观星耳尖发烫。她不记得自己说过梦话，更不记得云知谏曾整夜守在榻前，就为了捕捉只言片语。
铜镜突然发烫，镜中公式开始重组。变量相互抵消后，最终指向一个坐标——
钦天监藏书阁。
【藏书阁·寅时】
黎明的寒气渗入书架间的缝隙。
兰观星踮脚去够最高层的《浑天说》，官袍下摆却被博古架勾住。身后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松取下典籍，温热胸膛不经意擦过她的后背。
"这里。"云知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呼吸拂动她鬓边碎发。
他翻开的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图纸，绘制的正是月亮背面的结构。图中核心位置标着"太阴之瞳"，周围环绕七枚齿轮——与云知谏腰间那套一模一样！
"七宿守心......"兰观星声音发紧，"原来是指这个。"
图纸背面有一行褪色批注：
"永和三年冬，吾见太阴真容，方知三百年历法皆伪。七宿归位日，当重启机关。"
——是父亲的笔迹。
云知谏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听。"
藏书阁深处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两人对视一眼，悄声靠近声源。在最里间的星图室，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伏案疾书——
老仆！
老人左眼的齿轮结构己经修复，转动时发出精密的咔嗒声。他正在誊抄一份古老卷轴，内容赫然是月亮背面的控制咒文！
"你没死？"兰观星失声惊呼。
老仆抬头，右眼浑浊，左眼齿轮急速旋转："大人当年在老夫眼中埋了备份。"他指向自己眼眶，"西域人毁去的只是表象。"
云知谏的剑己出鞘三寸："为谁工作？"
"为月亮。"老人露出诡异的微笑，"或者说，为制造月亮的人。"
他掀开誊抄的卷轴最后一页，上面绘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七个人跪拜在一轮巨月前，每人胸口嵌着枚齿轮。而月亮表面浮现的，是一张巨大的人脸——
与兰观星有七分相似！
【钦天监值房·卯时】
晨光穿透窗纸，将铜壶滴漏的影子拉得老长。
兰观星盯着摊开的图纸，太阳穴突突首跳。云知谏立在窗前，逆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晨风拂动他腰间齿轮，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三百年前......"她轻触图纸上的人脸，"有人仿造了我的容貌制造月亮？"
"或者反过来说。"云知谏转身，阴影落在她手背上，"有人按照月相真容，塑造了你的血脉。"
这个猜测比西域秘术更令人胆寒。兰观星下意识摸向心口疤痕，那里传来异样的跳动——不是疼痛，而是某种诡异的共鸣。
铜镜从袖中滑出，"当啷"一声落在案上。镜面映出的不再是月亮背面，而是一间陌生的石室。七把青铜椅围成圆圈，每把椅子上都刻着齿轮图案。
"七宿议会......"老仆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得兰观星差点打翻砚台，"制造月亮的人留下的遗迹。"
老人鬼魅般出现在值房角落，左眼齿轮转动速度加快："大人当年就是发现了这个，才遭灭口。"
云知谏的剑瞬间抵住老仆咽喉："说清楚。"
"月亮是台巨大的天象调节器。"老人不慌不忙地翻开图纸背面，"《双月历》不是历法，是使用手册。三百年前，七位星官发现真相后，将控制机关拆解成七枚齿轮......"
他指向云知谏腰间："传给了后代。"
兰观星突然想起铜雀台古井下，白衣人那句意味深长的"锁即是钥"。如果月亮是人为制造的仪器，那么《双月历》的终极目的不是篡改天象，而是——
"维护。"她与云知谏异口同声。
老仆露出赞许的表情："每三百年需要一次全面校准。今年正是第三百年。"
晨钟突然敲响，震得案上铜镜嗡嗡颤动。镜中石室景象突变，七把青铜椅上浮现出模糊人影。最中央那把椅子上的人转头"看"向镜外，面容与图纸上的巨月人脸一模一样！
"他们在召唤星钥。"老仆的齿轮眼渗出蓝血，"月食之夜......"
"七宿必须归位。"
【军器局·辰时】
铁水在坩埚中翻滚，映红沈烬半边脸庞。
"七宿议会？"女将军嗤笑，陌刀在青砖上划出火星，"不就是那群装神弄鬼的老不死？"
她踢开脚边的机关匣，露出里面残缺的齿轮图纸。兰观星注意到，沈烬护心镜的裂痕处新镶了圈金线，纹路与云知谏腰间的齿轮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云知谏眯起眼。
沈烬耸肩："你兄长临终前给了点......提示。"她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钥匙，"说月食之夜用得上。"
钥匙柄上刻着令人心惊的图案：七枚齿轮环绕着一轮满月，月面裂痕中伸出无数细线，缠绕着七个小小的人偶。
兰观星的心跳突然加速。她展开从藏书阁带回的图纸，与钥匙纹路严丝合缝地拼合成完整画面——
七宿议会厅的地图！
"西域祭坛只是幌子。"她指尖发冷，"真正的控制中枢在......"
"月亮背面。"云知谏接话，手指无意识着木质齿轮。
沈烬突然"啧"了一声："你俩能不能别老抢对方的话？"她意有所指地瞥向云知谏发红的耳尖，"跟唱双簧似的。"
兰观星假装没听懂，低头整理图纸。却见铜镜从袖中滑落，镜面映出的不再是议会厅，而是一片浩瀚星空。七颗明星排成齿轮形状，正中央的恒星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是心宿二！
"三天后。"老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心宿冲日，月食降临。"
他左眼的齿轮结构完全展开，露出核心处微型星图："七宿议会将开启太阴之瞳。"
"而我们......"云知谏的手突然覆上兰观星的手背，温度灼人，"要去拆了那破机器。"
【尾声·观星台·巳时】
日上三竿，钦天监恢复了表面的宁静。
兰观星站在浑天仪前，调试新换的铜壶滴漏。云知谏立在三步之外，腰间七枚齿轮在阳光下闪着暗芒。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又在每次目光相接时，泄露一丝难以掩饰的默契。
"大人！"书令史慌慌张张跑来，"西域使团递了国书！"
羊皮卷轴上赫然是心宿二星的图案，下方用朱砂写着：
"月食夜，恭迎星钥归位。"
兰观星与云知谏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去接国书。指尖相触的刹那，铜壶滴漏突然停摆，仿佛时间在此刻凝固。
"看来......"云知谏低笑，手指若无其事地擦过她腕间，"有人比我们还急。"
铜镜在兰观星袖中无声发烫，映出月亮背面缓缓睁开的——
一只巨大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