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所有编剧都愣住了。他们看着白板上那两个力透纸背的字,再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闪烁的光,忽然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一部电影。
这是一份嘱托,一份关于“活着”的宣言。
会议室的门被重新关上,这一次,里面不再有争论,只有此起彼伏的,关于如何将一个个“笑话”和“热爱”的瞬间,编织进故事里的热烈讨论。
与此同时,在小狐仙工作室的休息室里,杨密也正在进行着一场属于她自己的“修行”。
她的房间里,不再是时尚杂志和高跟鞋,取而代之的,是一摞摞半人高的专业书籍。《肿瘤心理学》、《癌症患者生存指南》、《临床肿瘤学》……
茶几上,放着一个平板电脑,正在播放一部关于癌症病房的纪录片。镜头里,一个因为化疗而脱光了头发的女孩,正对着镜头,有些羞涩又有些骄傲地展示她新买的假发。
杨密看得入了神,手里下意识地模仿着那个女孩抚摸假发时的动作,眼神里有怜惜,更有敬佩。
她的手机通讯录里,多出了几个陌生的名字,有肿瘤科的医生,有己经康复的患者,也有正在接受治疗的病友。她不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大明星,而是像一个最虔诚的学生,用微信,用电话,小心翼翼地向他们请教着每一个细节。
“化疗的时候,是持续性的恶心,还是间歇性的?”
“看到血常规报告单上,白细胞指数不达标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是害怕,还是麻木?”
“有没有那么一个瞬间,会突然忘记自己是个病人?”
她的问题越来越细,越来越深入,早己超出了表演的范畴,更像是一种试图抵达另一个灵魂深处的探索。
这天深夜,陈子锐结束了剧本会,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杨密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一本速写本和一盒彩铅。
她没有化妆,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宽松的家居裤,头发随意地用一根发绳扎在脑后。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还没睡?”陈子RUN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睡不着,在画画。”杨密把速写本递给他。
陈子锐接过来一看,微微一愣。
画上是一个简单的卡通形象,大大的眼睛,灿烂的笑容,正是熊钝的风格。画里的女孩穿着病号服,却长出了一对翅膀,正提着一个输液瓶,在云层里追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帅气医生。
画风滑稽又可爱,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这是我今天跟一个康复者聊天时,她跟我讲的。她说她那时候最大的幻想,就是自己能飞,这样就不用每天排队去做治疗了。”杨密的语气很轻,带着一丝笑意,“我觉得,熊钝一定也有过同样的想法。”
她没有去模仿熊钝的画技,却抓住了熊钝画里的那种精神——用最乐观的幻想,去消解最沉重的现实。
陈子锐看着画,又看看身边这个一脸专注的女孩,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柔软的暖流。
他知道,杨密己经找到了通往那个角色灵魂的钥匙。
她不是在“演”,她是在“成为”。
“剧本怎么样了?”杨密收起画笔,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快了。”陈子锐揽住她,“框架己经定了,就是要把熊钝所有的‘不正经’都放进去。”
“那梁医生呢?”杨密忽然问,“你找到那个能让她在病床上都心心念念的帅哥了吗?”
陈子锐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杨密的鼻子,“你觉得,谁最合适?”
杨密歪着头想了想,脑海里闪过几个当红男星的名字,却都觉得差了点意思。梁医生这个角色,不能只有帅,他得有一种温和而坚定的气质,一种能让熊钝在痛苦中看到光的感觉。
他得干净,清澈,还要带着一丝经历过风雨后的沉静。
突然,一个名字跳进了她的脑海。
她和陈子锐几乎是同时开口:
“胡戈!”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天后,西月,京城的春天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寒意。
一份加密的电子版剧本,和一份由陈子锐亲笔书写的邀请信,被同时发送到了胡戈经纪人的邮箱里。
此时的胡戈,刚刚结束一部古装大戏的拍摄,正在给自己放一个短暂的假期。
他的经纪人蔡姐,正一边筛选着堆积如山的剧本,一边抱怨着:“又是仙侠,又是霸总,这些本子能不能有点新意?你现在需要的是转型,是能沉淀下来的角色。”
胡戈靠在沙发上,喝着茶,笑而不语。经历过那场劫难后,他对名利看得比谁都淡,也比谁都更珍惜羽毛。
“咦?”蔡姐忽然轻呼了一声,扶了扶眼镜,“锐意无限发来的本子?陈子锐的?”
这个名字,如今在圈内己经是金字招牌的代名词。
“哦?”胡戈也来了兴趣,“他不是在忙《唐探》的筹备吗?这么快就有新项目了?”
“让我看看……”蔡姐点开邮件,快速浏览着故事大纲和陈子锐的信。
她的表情,从最初的期待,慢慢变成了惊讶,然后是凝重,最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
她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向胡戈,声音有些干涩:“阿戈,这个本子……你最好自己看一看。”
胡戈有些意外,能让眼光毒辣的蔡姐露出这种表情的本子,可不多见。
他放下茶杯,接过平板电脑。
《滚蛋吧!肿瘤君》
看完剧本梗概,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微微一顿。
胡戈的手指停在屏幕上,那几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轻轻敲击着他的心脏。
《滚蛋吧!肿瘤君》。
仅仅是这个名字,就透着一股子生猛的、不服输的劲儿。
他没有立刻往下翻看详细的剧本,而是先点开了陈子锐的那封亲笔信。信不写长,字迹也不是什么名家风范,却自有一股锋锐之气,像是刻在纸上。
信里没有谈片酬,没有谈番位,甚至没有吹嘘这部电影未来会有多大的商业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