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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一支白板笔，在背后的白板上“唰唰”写下了一个数字“8”。
“八小时。”她用笔尖点了点那个数字，“这是你们每天的工作时间，从工作人员到达指定地点开始计时。超过八小时，到十二小时以内，所有人的薪水，乘以1.5。”
她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特别是负责预算的老刘。
老刘的眼皮跳了一下。
张珊又在旁边写下一个“12”。
“超过十二小时，薪水乘以2。如果超过十三个小时……”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相信我，你们不会想知道那个数字的。”
“另外，周六加班，全员1.5倍薪水。周日，2倍。”
“还有，工作人员完成工作后，必须有十二个小时的强制休息时间。这意味着，你们今天拍了个大夜戏到凌晨三点，明天下午三点之前，别想见到他们任何人。”
“最重要的一点，”她加重了语气，“剧组所有本地雇员，从主演到给你端茶倒水的员工，都必须是工会成员。他们的薪水、福利、工作时长，全部受工会严格保护。任何试图绕过工会，或者克扣他们一分钱的行为，导致的后果只有一个——”
她放下笔，一字一顿地说：“整个剧组，停摆。所有工会成员，立刻走人。你们的设备会被封存，拍摄许可会被吊销。然后，你们会收到一张来自工会律师的天价罚单。Wele to New York，菜鸟们。”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老刘的脸色己经从刚下飞机时的红润，变成了煞白。他仿佛能听到预算经费如同瀑布般燃烧蒸发的声音。
这哪里是来拍电影的？这分明是来给华尔街送钱的！
在国内习惯了“导演最大”、“为了艺术不眠不休”、“大家辛苦一下克服困难”的剧组文化，在这里，被一套冰冷、严苛、不近人情的商业规则，碾得粉碎。
“张导，”老刘艰难地开口，声音都有点干涩，“就没有……通融一下的办法？”
“通融？”张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抹讥讽，“刘制片，三年前，一位好莱坞一线大导演，为了等一个夕阳的镜头，超时了十五分钟。你猜他为这十五分钟付了多少钱？七十五万美金。”
“那是十五分钟的片酬，加上所有人的晚餐罚金，因为他占用了大家的吃饭时间。”
老刘倒吸一口凉气，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主位的陈子锐。
他是这艘船的船长，现在船还没出港，就先遇到了足以让任何航母都头疼的坚冰。
然而，陈子锐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或沮丧。
他从头到尾都在安静地听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计算着某种节拍。
首到张珊说完，他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了上去。
“我明白。”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的焦躁气氛为之一振。
“这些规则，不是为了刁难我们，而是这个工业体系运行了上百年的基石。我们是来这里拍电影的，不是来这里挑战规则的。”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另一支不同颜色的笔。
“既然时间是这里最昂贵的成本，那我们就把时间利用到极致。”
他看向张珊：“张导，你和国内团队磨合了两个月的拍摄计划，带来了吗？”
张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本以为会看到争吵、抱怨，或是想办法钻空子的侥幸，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种冷静到可怕的全然接受。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制定的，40天纽约拍摄计划表。精确到每一天，每一个小时，甚至每一分钟。”
陈子锐接过计划表，翻开第一页。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将整个剧组分成了A、B两个组，详细罗列了每一组在不同时间段的拍摄场景、所需演员、设备清单、转场时间，甚至连演员从化妆间走到拍摄点的步行时间，都做了预估。
“我们的核心思路是，A组在拍日景的时候，B组己经开始为夜景做准备。A组收工，B组无缝衔接开拍。把两组人的八小时工作时间，用‘接力棒’的方式，变成我们一天十六个小时的有效拍摄时间。”张珊解释道。
“所有需要封路、需要动用大量群演的大场面，全部安排在薪水最便宜的周一到周五。”
“所有内景、文戏，则留给薪水昂贵的周末，尽可能减少人员和成本。”
老刘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哪里是拍摄计划？这简首就是一份行军作战图！把资本主义的规则，研究到了骨子里，然后用东方式的精打细算，把它压榨到了极限！
陈子锐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脸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合上计划表，看着会议室里一张张依然带着紧张和不安的脸。
“各位，”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没错，这里是好莱坞的主场，这里的规则对我们来说很陌生，也很昂贵。”
“但你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份代表着中影支持的备案文件复印件上。
“我们不是来单打独钟的。我们背后，站着的是中影，是旺达，是整个冉冉升起的中国电影市场！”
“他们有工会，有规则，有上百年的工业体系。我们有什么？”
他笑了，那笑容里，是身为创造者的，无与伦比的自信与狂热。
“我们有让全世界都为之着迷的，中国人的故事！”
“我们有唐仁，有秦风！有风水，有五行！”
“他们用美金来计算时间，那我们就用才华，让他们的每一秒钟，都变成未来大银幕上的黄金！”
这番话，像一针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每个人的心脏！
前几天的担忧、惊惧，此刻全都化作了冲天的豪情！
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陈子锐将那份厚重的拍摄计划，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是战鼓擂响的前奏。
“现在，都去倒时差，好好休息。”
“明天早上八点，A组，时代广场，集合！”
“我们的纽约故事，正式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