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天鹅绒,温柔地包裹住了喧嚣一天的曼哈顿。
从他们位于中央公园西侧高级公寓的落地窗望出去,城市的灯火如同被打翻的珠宝盒,璀璨的钻石与琥珀连绵起伏,铺陈到天际线的尽头。
这里是世界的十字路口,是欲望与梦想的熔炉。
但对陈子锐而言,此刻这里只是一个能让他暂时卸下所有防备的,家。
他拧开门,将一天的疲惫和门外的冷空气一同关在身后。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洒在沙发的一角。
杨密就缩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卡通兔子连体睡衣,长长的耳朵耷拉在肩上,怀里抱着个抱枕,一双赤裸的雪白小脚丫蜷在沙发边缘,随着电视里无聊的深夜脱口秀,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
她似乎看得很认真,但陈子锐知道,她只是在发呆。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从背后将她连人带抱枕一起圈进怀里。
一股熟悉的馨香窜入鼻尖,混杂着沐浴露的清甜和她身上独有的体温,瞬间就抚平了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轻轻蹭了蹭。
杨密的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视线依然黏在电视上,声音闷闷的:“没什么,看两个老外说相声呢。”
陈子锐失笑,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那叫脱口秀。”
“差不多。”她的回答有些敷衍。
气氛,不太对劲。
陈子锐心里那根最敏感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关掉电视,客厅里顿时只剩下窗外这座不夜城遥远而模糊的背景音。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像抱一只柔软的猫,让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只手不太安分地从她睡衣宽大的领口滑了进去,精准地覆上了一片温润的柔软。
“嘶……”杨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轻轻抽了口气,身子软了下来,拍了一下那只作怪的手,却没什么力气,“别闹,累着呢。”
嘴上说着让他别闹,却没有真的推开。
陈子锐的手没有再深入,只是停留在那里,用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安抚。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谁惹我们家大明星生气了?”
杨密沉默了。
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长长的睫毛刷过他的皮肤,有些痒。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她带着鼻音的,小声的抱怨。
“你太忙了。”
三个字,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进了陈子锐的心里。
是啊,太忙了。
从《唐探2》立项开始,他的生活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国内的筹备,与各方资本的博弈,飞到纽约后的种种难题,每一样都足以榨干一个人的全部心力。
他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被梦想和野心抽打着,不敢停下。
他以为她会懂,事实上,她也确实懂。在工作上,她给了他百分之百的支持和理解,甚至比他团队里的任何人都更敏锐地看到了这个项目的潜力与风险。
可理解归理解,女孩子心底里那点对陪伴的渴望,却不会因为“懂事”而消失。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繁华又疏离的城市里。白天,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导演和演员;到了晚上,褪去光环,她只是一个希望男朋友能多陪陪自己的,普通女孩。
陈子锐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他收回了那只使坏的手,转而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落地灯的光芒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狡黠和灵气的狐狸眼,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得他心头发紧。
“对不起。”他认真地道歉。
杨密撇了撇嘴,眼眶有点红,却还是嘴硬:“道什么歉,百亿大导演日理万机,我一个给你打工的小演员,哪敢有怨言。”
这酸溜溜的语气,反而让陈子-锐笑了起来。
他凑过去,轻轻吻掉了她眼角那点湿意,舌尖尝到了一丝咸。
“打工?有睡老板的打工仔吗?”他故意逗她。
“流氓!”杨密被他逗得脸上一红,嗔怪地捶了他一下,心里的那点委屈,倒是散了大半。
陈子锐握住她的小拳头,放在唇边亲了亲,目光重新变得温柔而郑重。
“蜜蜜。”
他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通常只有在最认真的时候。
杨密的心跳漏了一拍,静静地看着他。
“等拍完这部电影,”陈子锐看着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坚定,“我们就休息一下,把婚礼办了,好不好?”
客厅里一片安静。
窗外,一辆警车呼啸而过,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钢铁森林的深处。
杨密怔住了。
她的大脑像是瞬间宕机,所有的思绪都被这句突如其来,却又仿佛在心底期待了很久的话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想过无数种他会用来哄自己的方式,或许是甜言蜜语,或许是买个包包,或许是许诺一个悠长的假期。
却唯独没想到,他会用这样一个,最郑重、最根本的承诺,来回应她小小的抱怨。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水汽迅速凝结,汇成一颗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砸在了陈子锐的手背上,滚烫。
“你……”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愿意?”陈子锐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又爱又疼,故意板起脸,“不愿意我可就当没说过了啊,过了这个村……”
话没说完,就被杨密一把捂住了嘴。
“你敢!”她带着哭腔,恶狠狠地瞪着他,那模样,像一只护食的小兽。
陈子-锐笑着拉下她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揉进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睡衣。
“傻不傻。”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哄一个孩子。
杨密在他怀里蹭了好一会儿,才把情绪平复下来。她抬起哭得红扑扑的脸,吸了吸鼻子,眼神里恢复了几分属于杨老板的精明和挑剔。
“喂,陈子锐。”
“嗯?”
“你这算求婚吗?”她歪着头,审视着他,“也太随便了吧?没有鲜花,没有蜡烛,连个戒指都没有,就想把我给打发了?”
陈子-锐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爱到了骨子里。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得一脸宠溺:“戒指当然有,不过得用《唐探2》的全球票房给你换个最大的,不然配不上你。”
“至于地点……”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璀璨的灯海,语气里带着一种指点江山般的豪气。
“时代广场、帝国大厦、布鲁克林大桥……你随便挑。只要你点头,我就把整个纽约的夜景,当成背景板,送给你。”
杨密的呼吸,又一次停滞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睛里,映着窗外整个曼哈顿的万家灯火,但那片星海的深处,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这一刻,什么委屈,什么不安,全都烟消云散。
她踮起脚,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没有丝毫的,只有全然的信赖与交付。
唇分,杨密的脸上漾开一抹动人心魄的笑容,眼波流转间,媚意天成。
“那我就等着了,我的……百亿大导演。”她故意拉长了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