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跌坐在比武大会后巷的草垛里,指节死死抵住衣襟下那枚梅花糖形状的蛇鳞。
古墓坍塌的轰鸣声还在耳膜里震颤,西域商队骆驼的铜铃声己穿透街市喧闹扑面而来。
她将千机引化作的鎏金发带往蓬乱鬓角里塞了塞,沾着泥的赤足踩过青石板时故意踉跄着踢翻赌坊门前的酒坛。
浓烈的烧刀子泼在绣着"天下第一赌"的旗幡上,正倚着门框嗑瓜子的玉面判官瞳孔骤缩。
"押、押大!"女乞丐脏兮兮的手拍在赌案时,三枚骰子被震得跳起来。
白砚歪头盯着对面西域商人腰间晃动的琉璃佩,那人戴着玄色手套的右手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翡翠烟斗——沈昭的虎口本该有枚朱砂痣,此刻却缠着崭新的纱布。
刀无痕的玄铁重刀在擂台上发出龙吟时,二十张赌桌同时亮起红灯笼。
白砚蜷在角落嚼着半块炊饼,视线掠过沈昭烟斗里飘出的诡谲青烟——那烟尘正化作无形丝线,缠绕着骰蛊里将要成型的三个六。
"小娘子押谁?"玉面判官突然将骰盅推到她面前,十二颗包金骰子竟在红绸布上摆出北斗七星阵。
白砚瞥见沈昭烟斗的青丝线倏地断裂,赌坊西角的铜漏同时发出错乱的滴答声。
她突然抓起骰子抛向空中,二十八个点数在空中凝成八卦图:"押那位刀客赢——用我的头发下注。"
千机引在发间发出灼烫,三根白发飘落在赌案时化作金叶子。
红绫的弯刀就是在这时割破窗纸的,刀锋上淬着的孔雀胆沾到白砚袖口刹那,玉佩里突然传出婴儿啼哭般的震颤。
"买定离手!"玉面判官猛地掀开骰盅,本该全红的骰子却诡异地立着棱角。
白砚沾着酒渍的手指轻轻叩击案角,沈昭烟斗里漏出的青烟突然凝成小蛇,缠住骰子生生翻出三个一点。
刀无痕的重刀恰在此时劈碎擂台边的青铜鼎,押注的铜钱雨里,白砚看见红绫的弯刀正倒映出自己发间鎏金流光。
她装作踉跄扑向沈昭的赌桌,袖中蛇鳞擦过对方琉璃佩的瞬间,二十年前古墓里那声"三成利息"突然在耳畔炸响。
西域商人玄色手套下的手指微微蜷起,白砚发间的鎏金发带突然迸出细碎金芒。
赌坊梁柱上悬挂的十二盏走马灯齐刷刷转向她,灯影里浮现的竟是血玉台崩塌时沈昭消散前的口型——那分明是"押双数"。
当玉面判官第七次暗中调换骰子时,白砚突然将赢来的银锭全推到"刀无痕胜"的朱砂圈里。
千机引在她后颈烫出梅花烙的瞬间,赌坊地下传来机关齿轮错位的咔嗒声。
"承让。"女乞丐咧开沾着枣泥的牙,踩着不知谁人踢翻的板凳跃上房梁。
沈昭烟斗里最后一缕青烟消散时,她看见红绫的弯刀正插在自己方才坐过的草垫上——刀柄缠着的鲛绡,分明是古墓里裹过青铜棺的料子。
擂台传来三声鼓响,白砚在漫天飘落的赌筹里转身,发间鎏金流转如契约初成时那抹血色朝阳。
沈昭着琉璃佩上突然出现的梅花裂痕,玄色手套下的朱砂痣渗出一滴血,悄无声息地融进西域葡萄酒里。
沈昭垂眸拨弄琉璃佩穗子,烟斗磕在桌沿发出三短两长的脆响。
骰子落盅声立刻变得粘稠迟缓,十二颗金骰滚动的轨迹在青石板投下蜿蜒暗影——这是他们当年在古墓机关阵约定的示警暗号。
白砚正抓着油渍斑驳的衣摆擦脸,忽然瞥见自己映在银锭上的倒影被暗影割成七段。
发间鎏金发带突然勒紧头皮,千机引幻化的细针扎进太阳穴,沈昭十六岁那年举着青铜罗盘说"坎位生门"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蜗里炸开。
"买定离手!"玉面判官第七次摇响铜铃时,白砚突然将赢来的八十两雪花银全推到"单数"圈。
沈昭烟斗里漏出的青烟凝成小蛇正要缠她手腕,却见她沾着枣泥的指尖在赌案划出个歪斜的八卦——正是古墓坍塌时他画在血玉台上的逃生图。
西域商人玄色手套突然攥紧,琉璃佩撞在翡翠烟斗上迸出火星。
二十八个骰子同时在空中凝滞,包金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
白砚佯装去抓滚落的骰子,袖中蛇鳞擦过红绫弯刀上的孔雀胆,刀身立刻映出千机引内部流转的星云图。
"承蒙惠顾。"女乞丐咧开嘴笑,露出沾着炊饼渣的虎牙。
赌坊西角的铜漏突然集体逆流,沈昭烟斗里飘出的青烟在触到她发间鎏金时骤然变色——本该是朱砂红的烟雾,此刻竟渗出冰裂纹般的幽蓝。
红绫的弯刀就是在这时割裂空气的。
淬毒的刀锋距离白砚咽喉三寸时,千机引突然在她后颈烫出北斗七星的烙印。
赌坊梁柱上悬挂的青铜饕餮像同时睁眼,二十八个骰子凌空组成八卦阵,将淬着孔雀胆的刀光折射成细碎星芒。
白砚翻身滚向沈昭的赌桌,发间鎏金发带扫过西域商人腰间琉璃佩。
玉佩里封印的婴儿哭声突然拔高,红绫的弯刀竟在半空诡异地调转方向,首劈向沈昭面前那盏西域琉璃灯。
"铛——"
玄铁重刀破风而至的刹那,赌坊七十二盏灯笼齐灭。
黑暗中传来衣袂翻飞的窸窣声,白砚嗅到沈昭身上特有的迦南香混着血腥味。
千机引在掌心灼出朱雀纹,她正要复制红绫的燕返斩,突然摸到刀无痕重刀上未干的血迹——那血腥里掺着御用的龙涎香。
"小心西南!"沈昭的低喝混着机关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白砚凭着记忆摸向赌案下的暗格,指尖触到二十年前古墓里见过的青铜兽首机关钮。
红绫的弯刀擦着她耳畔钉入梁柱,刀柄鲛绡拂过面颊时,千机引突然在她瞳孔里映出段破碎记忆——血玉台上,红绫正将弯刀刺进襁褓婴儿心口。
黑暗浓得能掐出墨汁,白砚听见自己鬓角白发簌簌生长的声音。
她反手将三根白发缠在红绫的弯刀上,千机引幻化的金丝顺着刀身爬向对方命门。
赌坊地下传来机械咬合的巨响,沈昭的琉璃佩突然迸发刺目白光。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窗纸时,白砚发现红绫的弯刀正悬在自己眉心三寸。
刀无痕的重刀横架在她们之间,刀刃上滚落的血珠在青石板拼出个歪斜的"柒"字——正是当年古墓第七重机关的破解数。
"参赛令。"玉面判官阴沉着脸抛来玄铁令牌,那令牌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白砚接住令牌的瞬间,看见沈昭的西域长袍下摆裂开道三寸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绣着金线螭纹的衬里——分明是前朝皇室暗卫的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