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的银镯撞在青铜柱上迸出火星,墨公子面具下溢出的轻笑裹着阴冷泉气。
沈昭反手劈开缠上符咒的锁链,碎金砖的棱角擦过他眉骨,血珠溅在青铜饕餮纹上竟发出滋滋灼烧声。
"当心冰魄丝!"小满的惊叫被裂帛声截断。
白砚旋身避开三道破空而来的银丝,鬓角碎发却齐根而断——那些细如蛛丝的冰晶正顺着她腰间玉佩的纹路蔓延。
墨公子指间玉珏突然发出尖啸,千机引在震颤中浮起血色纹路。
沈昭瞳孔骤缩,某个深埋记忆的闸门被强行撞开:三百年前同样的月夜,金线绣凤嫁衣的新娘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染血的手心,而自己喉咙里正涌出操控者种下的蛊虫。
"阿砚!"他本能地扑向青铜柱,掌心拍出的却不是卦象而是血色咒印。
锁链应声炸开的瞬间,白砚看到沈昭后颈浮现的朱砂色印记——与三日前刺客尸体上的蛊纹一模一样。
金绣娘倚在残破的雕花梁上嗤笑:"好个情深义重的小郎君,当年可是你亲手把冰魄丝喂进......"
整根青铜柱突然倾斜着砸向地宫裂缝,墨公子广袖翻卷带起漫天银丝。
沈昭踉跄着挡住射向白砚心口的冰刃,喉间涌出的血染红了她胸前玉佩。
那些血竟像活物般渗入千机引的缺口,缺失的纹路开始疯狂生长。
"原来如此。"白砚指尖抚过沈昭颈后蛊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玉佩上。
金绣娘的笑声戛然而止——无数萤火虫尸体从地缝涌出,裹挟着三百年来死在烟花楼的怨气,凝成实质的黑雾被她掌中玉佩吞噬。
墨公子面具终于碎裂,露出半张布满冰晶的脸:"你竟敢用禁术......"
"死人穿过的衣裳,总要有些陪葬品不是?"白砚鬓角窜出三缕银丝,瞳孔变成妖异的琥珀色。
她踏着青铜残片跃起时,满地冰魄丝突然调转方向刺向原主,腕间银镯撞在玉珏上迸出湛蓝电光。
沈昭撑起身时看到惊心一幕:白砚的裙裾在电光中化作飞灰,的脚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细纹。
他摸出最后三枚染血的铜钱正要结阵,却见金绣娘突然痛苦地捂住心口——她发间的珍珠步摇正在融化,露出里面半截森白头骨。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九幽泉眼的阴风裹着无数哭嚎冲塌半边穹顶。
墨公子在冰晶风暴中疾退,玉珏擦过白砚耳畔时留下带血的冷笑:"你以为鬼医真要帮你续命?
他养的可不是活人生气......"
白砚正要追击,突然被沈昭扯着后领摔进残存的屏风后。
三根冰魄丝擦着她飞扬的白发钉入石壁,暗处传来小满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转头看见丫鬟瞳孔正泛起诡异的青金色,而自己掌心的玉佩不知何时缠上了半缕带着药香的灰雾。
"死人确实需要新衣裳。"鬼医的竹杖从地缝缓缓升起,杖头悬挂的琉璃瓶里,某团黑气正在撞击内壁,"不过老朽更喜欢......"他突然用杖尖挑起金绣娘坠落的面纱,那下面赫然是半张与小满一模一样的脸。
白砚突然按住开始结霜的左手,千机引吸收的怨气在血脉里横冲首撞。
沈昭染血的手覆上来时,她嗅到记忆深处某种带着杏花香的血腥气——与幼年母妃自刎那日,溅在她襁褓上的味道分毫不差。
鬼医的竹杖在地缝中搅起腥风,杖头琉璃瓶里那团黑气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小满踉跄着撞上青铜柱,青金色瞳孔倒映出满地蠕动的萤火虫尸体——那些死虫竟在灰雾中首尾相连,拼成密密麻麻的古老咒文。
"接着!"鬼医突然将竹杖抛向白砚。
杖头琉璃瓶撞上千机引的瞬间,三百道怨气凝成的黑雾突然调转方向,化作锁链缠住墨公子布满冰晶的右臂。
白砚嗅到灰雾里浓重的药味,突然想起三日前鬼医替她把脉时,曾用银针挑破她指尖取血。
金绣娘的面纱被阴风掀飞,露出与小满七分相似的下颌。
她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刺入自己咽喉,扯出条沾着黑血的银链:"好妹妹,该醒醒了!"链尾坠着的翡翠铃铛发出刺耳声响,小满突然抱着头蜷缩成团,发间渗出带着冰碴的血珠。
沈昭染血的铜钱擦着墨公子耳畔飞过,在穹顶炸开漫天金粉。
借着这刹那光亮,白砚看清鬼医竹杖底部刻着的族徽——竟是前朝太医令独有的双蛇衔芝纹。
电光石石间,无数记忆碎片涌上心头:母妃咽气前死死攥着的药方、沈昭书房暗格里带蛇纹的瓷瓶、还有金绣娘总爱别在领口的蛇形银扣......
"屏息!"鬼医突然甩出三枚药丸。
炸开的紫烟中,墨公子玉珏上的冰晶突然开始疯长,眨眼间裹住他半张脸。
白砚趁机旋身斩断缠着小满的银链,却发现丫鬟后颈浮现出与沈昭如出一辙的朱砂印记。
金绣娘的笑声混着锁链断裂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她残破的裙摆突然暴涨,化作铺天盖地的血红绸缎,每片绸缎上都浮现出扭曲的人脸。
白砚腕间银镯发出预警的嗡鸣,千机引吸收的怨气突然在经脉里逆流,冻得她险些握不住匕首。
"三百人殉的嫁衣,可还合身?"金绣娘踩着绸缎缓缓降落,发间融化的珍珠步摇露出森白头骨。
那些血红绸缎上的人脸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睛,吐出带着腐臭的灰雾。
沈昭的卦阵刚亮起就暗了下去,琉璃地面下伸出无数白骨手爪。
白砚突然将千机引按在沈昭心口。
玉佩缺口处渗出的血丝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游走,竟在漫天灰雾中织出张淡金色的网。
鬼医见状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碗口大的伤疤——那溃烂的皮肉里,赫然埋着半枚与千机引纹路相仿的玉片。
"原来是你......"墨公子被冰晶覆盖的右眼突然炸开,飞溅的冰碴化作万千银针刺向金绣娘。
趁这空隙,小满突然跃起抓住飘落的血红绸缎,青金色瞳孔里浮出不属于她的冷光:"阿姐,该还债了。"
地宫剧烈震颤起来,九幽泉眼涌出的阴风里掺进杏花香。
白砚忽觉掌心玉佩变得滚烫,那些被吸收的怨气竟顺着金色血网倒灌回沈昭体内。
她惊恐地发现沈昭后颈蛊纹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古老符文——与母妃临终前用血画在窗棂上的一模一样。
"别看。"沈昭突然捂住她眼睛,掌心血迹渗进她睫毛。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白砚瞥见穹顶裂缝里垂下半幅金线绣凤的嫁衣袖子,那针脚走势分明是她幼时在冷宫学过的双面回纹绣,无数哭嚎声突然被按了暂停。
白砚在浓重的血腥气里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以及沈昭喉间压抑的,类似蛊虫振翅的嗡鸣。
当遮蔽双眼的手掌移开时,她看见千机引缺失的纹路竟被血网补齐了大半,而那些困住他们的残魂正朝着玉佩疯狂叩拜。
金绣娘凄厉的尖叫刺破死寂:"你怎么敢用皇族血......"后半句被突然暴涨的冰晶吞没。
墨公子破碎的面具下,完好的左眼泛起诡异的欣慰,他染血的玉珏精准地投进泉眼漩涡,激起冲天水柱。
白砚的银发被狂风吹得乱舞,腕间银镯突然自发脱落,在空中碎成闪着电光的齑粉。
当她想抓住沈昭的手时,却发现两人相贴的掌心正在渗出淡金色的血,而那些血珠落地竟开出转瞬即逝的杏花。
地宫深处传来玉石俱焚的轰鸣,白砚最后看见的是沈昭染血的衣角没入黑暗,以及小满瞳孔里那道与自己年少时如出一辙的、孤注一掷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