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凝结的祭坛上,白砚被沈昭掌心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颤。
两人交握的指缝间不断滴落黑红交织的血珠,在满地星砂上灼出凤凰展翅的焦痕。
"傀儡线在侵蚀卦象方位!"那位最先清醒的北漠王突然暴喝,青铜面具下淌出墨绿色毒血。
他布满冻疮的手掌重重拍向震位铜柱,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卡住正在偏移的青铜卦盘。
千机引的裂纹中突然迸出七色流光,白砚猝不及防被拽进幻境。
八岁那夜的椒房殿在眼前铺展,母后摔碎的明月珰化作万千星子,正顺着她记忆里凤冠滚落的轨迹坠向祭坛中央——那里赫然浮现着苏蘅藏在金液下的命门阵眼。
现实与幻境重叠的刹那,沈昭的银网突然发出尖锐蜂鸣。
三根崩断的主线如同活过来的银蛇,精准缠住白砚的手腕,将她指尖引向祭司长脊椎第三节骨节。
"阿砚看准了!"沈昭咳着血笑起来,瞳孔里傀儡咒的灰雾被某种更幽暗的东西吞噬,"当年教你的破阵口诀..."
"闭眼!"
白砚的断喝惊飞九王肩头的冰棱。
她染血的虎口擦过千机引裂纹,剧痛反倒让眼前幻境愈发清晰。
母后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残破阵图,此刻正与祭坛地砖的裂缝严丝合缝。
当第十簇傀儡线缠上她脚踝时,白砚突然旋身撞进沈昭怀里。
两人交错的刹那,她沾着冰渣的唇擦过他耳畔:"赌你记得..."
沈昭染血的指尖己按在她后颈。
十年前被先帝抹去的《璇玑破阵诀》,此刻正借着他傀儡咒逆转的痛楚,化作滚烫的字符烙进她识海。
白砚的白发骤然泛起鎏金光泽,发梢扫过之处,九尊青铜卦象发出困兽般的哀鸣。
"就是现在!"北漠王突然扯下面具,露出被毒蛊啃噬得面目全非的脸。
他腐烂的指节深深抠进卦盘凹槽,竟用最后的气力将整座震位铜柱推向白砚计算好的方位。
千机引的清啸震碎了祭坛顶部冰锥。
白砚借着下坠之势,将沈昭银网上残余的星砂全部泼向苏蘅正在重组的颌骨。
那些沾染着凤凰灰烬的星砂甫一接触金液,立刻化作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
"不可能..."祭司长的白骨手掌突然穿透火焰抓来,指缝间缠绕的傀儡线竟与白砚眼尾血纹同频震颤,"你母亲明明亲手毁了..."
白砚的银靴重重踏碎那块松动的地砖。
百具棺木的共鸣声里,她终于看清地缝中涌动的黑液里,浮沉着无数与千机引同源的玉石碎片——那是二十年前被九国君主瓜分的大胤国玺残片。
玉佩的裂纹突然渗出幽蓝雾气,白砚在剧痛中恍惚看见沈昭的银网脉络,正与九王们残破的经脉诡异地联结成星图。
当最后一块卦盘归位的轰鸣响彻地宫时,她手背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是那位北漠王拼死掷来的半枚螭龙玉珏,边缘还沾着冻僵的血渍。
白砚掌心的螭龙玉珏突然与千机引产生共鸣。
那些蛰伏在地缝中的国玺残片剧烈震颤,竟裹挟着黑液逆流而上,在她腕间凝成九道暗金锁链。
沈昭咳出的血珠溅在锁链上,每一滴都绽开半透明的卦象。
"原来如此..."白砚的白发在能量风暴中狂舞,发尾扫过北漠王腐烂的面庞时,那些蠕动的毒蛊突然僵死落地。
她终于看清嵌在祭坛底部的星图——分明是母后临终前用血画在她襁褓上的残阵。
九王们突然同时发出嘶吼。
被傀儡线蛀空的眼眶里迸发出鎏金色火焰,他们残破的身躯不受控地扑向各自对应的卦位。
沈昭的银网应声碎裂,千万根星砂凝成的细针暴雨般刺入祭司长脊椎。
"你们竟敢——!"苏蘅的白骨手掌突然暴涨三寸,指尖弹出的傀儡线泛着尸斑般的青灰。
那些缠绕着命魂的丝线刚要触及白砚眉心,却被北漠王掷出的青铜面具凌空截断。
面具内侧赫然刻着大胤皇族的凤凰暗纹。
白砚的靴跟重重碾碎最后一块松动的地砖。
当千机引的裂纹完全被国玺残片填平时,整座祭坛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她看到沈昭瞳孔深处浮起十年前教她破阵时的清光,看到他染血的指尖在虚空中画完那个被先帝抹去的"破"字。
"开!"
随着北漠王沙哑的嘶吼,九尊青铜卦象同时炸成齑粉。
裹挟着星砂的狂风卷起白砚的白发,她腕间锁链突然化作流光,顺着祭司长骨缝里渗出的金液逆行而上。
地宫穹顶的冰晶映出万千重幻影——二十年前九王分食国玺的密谋、母后摔碎的明月珰、沈昭父亲悬在傀儡线上的尸体...
祭司长颌骨张合的咔嗒声突然凝滞。
他脊骨第三节浮现出与千机引同源的裂纹,那些操控九王的傀儡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死灰。
白砚却在这胜利时刻嗅到更危险的气息——苏蘅空洞的眼窝里,有幽蓝的蛊虫正在结茧。
"走!"沈昭的银网残片突然缠住她腰肢。
他掌心新生的傀儡线泛着不祥的血色,显然是用某种禁术强提的灵力。
北漠王腐烂的身躯轰然挡在坠落的冰锥前,最后抛来的眼神竟与白砚八岁时的武学师父重叠。
当祭坛彻底坍塌的轰鸣响起时,白砚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千机引上。
那些刚修补好的裂纹再度绽开,这次涌出的却是裹着冰碴的黑雾。
她在剧痛中攥紧沈昭逐渐失温的手,恍惚看见他后颈浮现出与祭司长如出一辙的骨纹。
地宫深处传来玉石碎裂的脆响,白砚回头时正瞥见祭司长碎裂的颌骨勾出扭曲弧度。
那些幽蓝蛊虫破茧而出的振翅声里,隐约夹杂着孩童清亮的歌谣——正是她幼时每逢朔月就会听见的、母后从不让她靠近的冷宫小调。
沈昭突然捂住她渗血的耳垂:"别听!"他指尖残留的星砂凝成血色耳珰,却在触及她肌肤时化作凤凰形态的冰晶。
白砚摸到千机引背面新生的裂纹,那走向竟与沈昭颈后诡谲的骨纹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