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里裹着冰碴子的寒风撞开窗缝,宜修在土炕上被尖利的咒骂刺醒:"老安家祖坟冒黑烟才娶了你们这些丧门星!"豁了口的搪瓷盆摔在院里,惊起满棚鸡飞狗跳。
"都骑到我老婆子头上了!"安老太的拍得门框啪啪响,"老大家的还不滚出来做饭?"
木板门突然被踹得砰砰响,吊儿郎当的男声穿透窗户:"妈您行行好成不?没瞧见我家闺女还躺着吗?"铁皮暖壶被踢翻的咣当声里,男人阴阳怪气道:"您要真嫌大哥家晦气,趁早把他们分出去单过!"
院里倏地死寂,只剩灶房蒸笼漏气的嘶嘶声。安老太攥着褪色的蓝头巾,知道昨天的事老儿子气狠了。到底软了嗓子去拍西厢房:"老大家你个丧门星,快出来给宜丫头蒸个蛋..."
宜修刚撑起身子,木板门便被带着寒气的男人撞开。逆光里走进来的夫妇像从样板戏里裁下的剪影——安志山裹着褪色军大衣,棱角分明,一米八左右的大高个俊秀至极,林伊伊桃红棉袄下竟套着笔挺的毛呢裤,在这灰扑扑的土屋里亮得扎眼。
"乖囡摸摸额头。"林伊伊从列宁包里掏出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温热的奶香混着雪花膏气息扑面而来。她染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宜修耳际,腕间上海牌手表磕在炕沿叮当作响:"供销社老张偷偷匀的麦乳精,可比奶粉金贵。"
倚着门框的安志山突然从裤兜摸出个油纸包,拿出一块甜甜的鸡蛋糕递给宜修:"下晌我就载你去县医院看看,在给你买个漂亮的衣服?" 男人说着从耳后取下夹了半截的香烟,在女儿注视下又讪讪别回原处。
宜修就着搪瓷缸抿了口麦乳精,甜腻触感裹着原身记忆里的孺慕之情漫上心头:"爸,我闻着麦乳精味儿就舒坦多了。"她将小指勾进父亲粗粝的掌心,这是三生三世里首次触到毫无算计的温暖。
林伊伊的绢帕突然洇开泪痕:"都怪娘昨儿去公社..."话音未落,安志山腰间武装带啪地抽在炕沿,惊飞了窗棂上偷食的麻雀。
"晌午我往公社送柴油机,正巧遇见安老大偷摸倒卖粮食。到时候等分家了我就去举报,"安志山从帆布工具包掏出半截染血的麻绳,铁青着脸冷笑,"这绳子吊过多少野猪,倒便宜她了昨天就应该抽死她。"
窗外忽传来生产队上工的铜锣声,安志山温柔的对自家闺女说道:"等秋后提了八级工,咱就盖带玻璃窗的砖房。"他粗糙的拇指蹭过女儿发顶时,带落几片车床铁屑,"你哥在武装部借了五西式,今晚..."
"老安!"林伊伊突然掀开炕柜,捧出个饼干盒,"先给囡囡挑块酒心巧克力,这是老姑从海市弄来的。"
把巧克力给了闺女以后,林伊伊又转头对自己的老公说道,你别冲动收拾他们的办法多的很。
老安你去给闺女把蒸蛋端过来,然后在叫王大夫过来给闺女瞧一瞧怎么样了。
安志山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跑到厨房给闺女端饭,安宜修跟林伊伊说悄悄话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安爸爸大嗓门。
“妈,记得别给安红梅吃饭,这种畜生不配吃饭,还有妈中午记得做点肉给我家宝吃,你看我家宝这次流了多少血。”
说完后端着蒸蛋溜溜达达的回到了房间,拿了个炕桌放到宜修面前然后放下蒸蛋。
“闺女,你慢慢吃,爸去给你叫王大夫好好给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一会爹回来了给你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