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做为一个新入仕的翰林,一向和太后宫里没什么交情。
结果袁公公一个早上来香务司逛了两趟,第二趟还亲亲热热地送了太后赐的金疮药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得这么明显,手段这么不高明,陆辰都不知道该说太后这是想拉拢他,还是想害他。
这边刚送走太后宫里的袁公公,那边汪公公又来传旨,皇上传召。
迎着众人艳羡的目光,陆辰揣了昨日写的关于香税的折子,进宫面圣。
皇上脾气不太好,尤其不喜欢看写了一大堆辞藻华丽的废话结果半点正事不讲的请安折子,天天问朕好不好,你少写点这种屁用没有的折子朕就好得很。
但是朝堂上又正好有一大堆除了会写废话,什么都不会的笨蛋大臣,林大人自是其中翘楚。
所以陆辰面圣的时候,十次里有八次都会遇到皇上在骂人,气得厉害的时候,皇上还会把人拉下去打板子。
这次到了乾清宫也是如此,书房门外,成群的太监和宫女们都吓得跟鹌鹑似的不敢动。
而皇上的喝骂声更是隔着书房的门也震天响:
“人都没了,还守节,守个屁的节!外敌来的时候一个个当缩头乌龟,抢皇位的时候,倒是自己人打得起劲,就会窝里横,指着中原使劲嚯嚯,打得十室九空,没钱,没人,乌斯国打过来的时候谁去打仗,你这个混账去吗!啊!你们把人弄死了,谁来生孩子,你去生吗!啊!没用的东西!”
门内响起有人磕头求饶的声音,竟还是熟人,前段时日刚刚挨了板子丢了官的林大人。
皇上越骂越生气,如雄狮般咆哮怒吼道:
“给他们女人是生孩子的,不是拿来请什么混账牌坊给他们脸上贴金的!他们不想要,那以后都别要了,谁敢弄死老子的人,老子弄死他!没眼力见的混蛋玩意儿,朕还以为你挨了打能有长进,看来是没打够,没打醒你这个榆木疙瘩做的脑袋,来人,给朕把这个混账拖出去打!汪平,星移到了没有,让他进来,把云起也叫来!”
这边侍卫们进去拖着哭喊着求饶的林大人出来打板子,那边汪公公急忙忙进去领了旨,又急忙忙出来跟陆辰道:
“陆大人,皇上有请。”
因为林大人献的折子,惹得皇上发了这么大脾气,整个乾清宫的人都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唯有陆辰面不改色,整了衣冠,取了折子,进去面圣。
皇上还气得满脸通红,首挺挺站着,胸口一起一伏,气得拳头握得紧紧地,全身的气场都是想打人没打上,很不爽,憋得慌。
见了陆辰进来,皇上终于缓过来些,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略显疲惫的看着陆辰的脸问道:
“你脸怎么了?”
陆辰绝口不提江升之事,两个朝廷命官为个妇人动了手,真让皇上知道了,只怕她也会跟着被罚。
因而陆辰只道:
“回皇上,被狗挠了。”
皇上以前在北疆是日日见人打架的,也是日日跟人干架的,一看陆辰的伤势,就知是打架打的。
真是难得,读书人还会打架,挺好的,比只会写废话的混账强。
在皇上眼里,打架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因而他随口问了一句就丢下了,又问道:
“你巡盐写上来的折子,朕看过了,雷州的匪寇是怎么回事?你再仔细说说,怎么就跟香税扯到了一起?”
陆辰取出手中折子呈上:
“臣正欲禀告此事,请皇上过目。香税乃商税,商路畅通即香税丰盈。太祖在位时,北有乌斯臣服,南有海路畅通,香税年入千万贯,但到如今,香税年年递减,每年香税,却连五百万贯都收不来,皆因雷州海寇的缘故,皇上可知,雷州匪寇靠何营生过活?”
皇上拿了折子打开,随口猜道:
“左不过打家劫舍,抢夺来往船只,还能如何过活?”
陆辰行礼道:
“启禀陛下,雷州海寇靠收保税过活。我大穆商船出海,不论是从明州港出发,还是从泉州港出发,南下不管是去占城,还是去三佛齐国,都必经过雷州,而所有过雷州的船只,都必须给雷州海寇交保税。若交了保税,便可免受寇贼侵扰,若是有船只反抗不交,包括官船,则会被海寇焚船以杀鸡儆猴,故要保商税,雷州海寇非除不可。”
堂堂官船居然要给海寇交税,他这个当皇帝的收不上来的税,倒让雷州这帮土皇帝收了,真是闻所未闻,倒反天罡。
皇上满脸杀气腾腾:
“你接着说……”
……
江升被皇上宣来乾清宫,结果在外面等了许久,皇上还在和陆翰林讲话。
真是的,这读书人,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好说。
等到午膳都快迟了,书房门终于开了,传武安侯进去。
江升一进去,皇上就乐了:
“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这么长的口子,可比上次被咬了还明显。
皇上这么问的时候,还留在书房的陆辰也看了过来。
皇上在呢,江升也不敢放肆显摆,做老老实实状:
“回皇上,猫抓的。”
皇上一本折子丢过去:
“信口雌黄,我看你是在家里打架又打输了,夫纲这么不振,没用的东西。你去给朕办件差事,去趟奢县,照着这个折子,把人都给朕砍了,动静要大,藐视圣恩的罪名要定死做足,朕要让他们吓破胆,再不敢犯。”
江升行了礼告退,心里都快苦死了。
去奢县办差,来回都得一个月!
刚刚跟小娘子许了长长久久,他都恨不得从早到晚都跟她腻在一起,早上都起不来,差点连早朝都没赶上,结果一下就要分开这么久,他真的是要憋疯!
江升走后,陆辰也行礼告退。
出了乾清宫,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陆辰喃喃自语道:
“奢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