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混杂着浓重的油污和燃烧碎片的灼热腥气,劈头盖脸灌满了刘天尧的口鼻,沉甸甸如铅块灌入肺叶。窒息、灼烫与烙印深处亿万冰虫啮咬的剧痛搅成一团,意识瞬间被拖入黑暗粘稠的深渊。
模糊的视线中,那个裹挟着断链厉啸、如同地狱铡刀般砸落的巨大铁锚残骸,在血色浑浊的海水里撕裂出一道惨白的死亡轨迹!激起的暗流如同无数冰冷的手,撕扯着他残破的身体!
不能死!苏婉!金西!
烙印在胸腔深处骤然爆发出一阵带着腥味的滚烫!仿佛沉入冰冷的火山熔岩,巨大的痛苦与求生本能强行冲开麻木!
在锚影即将触及天灵盖的万分之一秒!
刘天尧仅存的左手爆发出垂死野兽般的蛮力!五指在冰冷锚链被腐蚀断裂的粗糙断口处狠狠抠抓!指甲瞬间翻裂!粘腻冰冷的铁锈混杂着海水浸透掌心的伤口!
借着这微薄的反冲力,他整个身体猛地朝侧面扭动蜷缩!
呜——!
沉重无比的铁锚残骸,擦着他左耳猛地砸下!激起的巨大水压如同重锤狠狠轰在他后脑和后背!
冰冷刺骨的暗流裹挟着无数细微碎铁瞬间撕裂了他的耳廓!粘稠温热的鲜血混着铁锈腥气在浑浊海水中晕染开来!
剧痛如同闪电撕碎黑暗!同时,一股巨大凶猛的吸力从身下卷来——沉没货轮形成的巨大漩涡中心张开了死亡的巨口!
嗡——!
烙印深处那冰冷沉重的触感再次涌现!一股奇异的首觉催动着他!如同被深海盲鱼的本能牵引!
他松开抠抓锚链的左手,任由身体被一股横向的暗流猛地卷动!
不是上浮!也不是下沉!
而是顺着冰冷水流最迅猛的横向逃逸路径!向船坞边缘布满巨大钢桩的卸货区阴影深处冲去!
冰冷!黑暗!水流卷着燃烧的残骸碎片狠狠撞击身体!
刘天尧挣扎着浮出浑浊水面时,如同从地狱的油锅里爬出。左耳撕裂的剧痛让他半边头嗡嗡作响,每一次喘息都扯动着肺部深处灼伤的刺痛。眼前阵阵发黑,浓烟熏得仅存的右眼也布满了血泪。全身浸透了冰冷油污和自身散发铁锈味浓重的血水,粘稠、冰冷、沉重,几乎将他拖垮。
他死死攥在左手心里的东西是唯一的触感——那个沾满黑色污垢、冰冷沉重的微型锚形挂坠!断链上的黑盒随着锚体沉没,唯有这个带着粘稠污血的扭曲铁锚,如同深渊的回礼,被他紧紧抓住,冰冷的棱角几乎嵌进掌心肌肤。
支撑他残躯的,是船坞卸货区巨大钢桩底座下方,一片被长期海水浸泡冲刷形成的小小淤泥洼地。他半个身子泡在冰冷腥咸的水洼里,断臂伤口被脏污海水刺激得如同亿万针扎,全身的温度仿佛都被这冰冷的海港吸干。
喘息着抬起头,视野被浓烟和火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远处海面上,如同巨兽悲鸣的悠长汽笛声穿透喧嚣的爆炸和怒骂!一艘通体漆黑、造型流线如同钢铁剃刀的崭新远洋游艇,无视港内混乱,正破开翻涌的黑红海水,以一种精准冷酷的首线,朝着码头某处专用泊位缓缓停靠!冰冷、优雅、格格不入!如同闯入血肉战场的冥河之舟!
游艇漆黑光亮的侧舷上,一道简洁流畅如同刀锋刻下的银色S形线条标记,在火光映照下散发出冷冽的反光。
嗡!
刘天尧胸口紧贴心脏位置、被冰冷锚挂坠重重压住的鱼形烙印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短暂的针刺麻痒!仿佛被远处那艘游艇上冰冷的金属光泽隔着硝烟刺痛!那艘船……S标记……他记忆中似乎在哪份情报的角落里见过……属于一个极其庞大隐晦的欧陆财阀的象征……
金西!游艇泊位附近,码头一处巨大的冷藏库!
巨大的卷闸门敞开了一道两米多高的缝隙!刺眼的白光从里面照射出来!与周遭的混乱黑暗形成强烈对比!
就在那白光门口!
几辆黑色的重型越野车静静停着!车外站着七八个彪形大汉!清一色的黑色工装夹克,眼神凶狠如同猎鹰!完全不同于码头帮派混混的松散!动作整齐划一,带着近乎军队的刻板严密!他们正警惕地注视着外围混乱的枪战和燃烧的船只!其中一人手持突击步枪的冰冷轮廓在火光映照下异常清晰!专业!肃杀!
而冷藏库内部溢出的、夹杂着浓郁消毒水味的血腥气!顺着海风吹来!与那些被铁链捆绑的冷藏箱里的味道如此相似——“海味”!
金西的心脏!他的交易点!就在那里!
噗通!噗通!
冰冷的求生欲望在残破的胸腔里剧烈搏动!烙印的冰冷与刺痛轮番交织!
必须进去!
码头的混乱是最好的掩护。远处不同帮派的枪战还在零星爆发,吸引了大部分武装力量。金西冷藏库门口的核心守卫被远处的剧烈爆炸牵动,警惕地望着火海方向,短暂分神!
机会!
刘天尧的身体如同最原始的爬行动物,贴着冰冷湿滑的淤泥和倾倒的铁架残骸,无声地从钢桩的阴影里滑出。每一次移动都撕扯着断裂的骨骼和耳根的伤口,带出粘稠冰冷的血丝。他屏住呼吸,将全身的气息降到最低,仅存的右眼捕捉着黑暗和火光闪烁的间隙。
距离冷藏库门口侧面那片巨大冰冷的集装箱残骸堆砌的阴影死角,只有不到十五米!
但这段距离,是地狱之路。地面散落着燃烧的碎片和破碎的玻璃。几处暗红的血迹尚未干涸。冰冷的夜风吹过,卷起纸灰和硝烟的气息。
他如同幽灵般挪动。左臂支撑着绝大部分重量,膝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拖出血痕。冰冷彻骨的寒意和剧痛混合,几乎抽干了他最后的力气。
门口一个持枪的黑衣守卫似乎察觉到了异常!猛地转头看向刘天尧爬行的黑暗角落!锐利的眼神如同探照灯扫过!
刘天尧心脏猛地一缩!身体瞬间紧贴冰冷地面!如同融化的阴影!冰冷肮脏的污水混合着鲜血糊满了他的脸颊,掩盖了最后一点人色。
那守卫皱眉,狐疑地凝视着黑暗处,手中的枪口微微抬起。片刻,远处传来更加激烈的交火声和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他低骂了一句什么,迅速回头警戒外面更大的混乱,暂时忽略了那片似乎空无一物的角落阴影。
就是现在!
刘天尧将全身的力气压缩成一次爆发!左手猛地抠住地面一块破碎的金属挡板边缘,五指几乎抠进断裂的锈铁里!腰腹收缩!残躯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溜冰冷污浊的水花和血痕,猛地扑进了巨大的集装箱残骸与冷藏库冰冷墙体形成的狭窄夹缝深处!
冰冷!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他!冷藏库内溢出的寒气如同冰棺里溢出的气息!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而无声地喘息,冰冷粘稠的鲜血和汗液混合着油污,瞬间在冰凉的金属墙壁上留下暗色痕迹。耳边能清晰地听到仓库门口守卫低声的交谈。
“……妈的,外面疯狗咬疯狗!一群傻逼!”一个粗嘎的声音带着不屑。
“金西爷怎么还不来?那边东西快冻透了……‘海味’可不能耽搁,新客户等急了。”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焦虑和贪婪。
“急个屁!让那帮南美佬等!没看到外面烧成火鸡了?S家的船刚到,那位冷面菩萨更他妈得罪不起……”第三个声音透着深重的忌惮,似乎被提到的“S家”像一座山压在心头。
南美佬?S家?金西爷?冰冷的线索碎片如同冰锥刺入刘天尧混乱的脑海。他胸口的挂坠在寒气中显得更加冰冷沉重,紧贴着烙印,带来一阵阵麻木而清晰的刺疼。
必须立刻进去!搞清楚里面在进行什么肮脏交易!寻找金西!寻找苏婉!
刺骨的寒气如同无数冰针,持续不断地刺穿刘天尧湿透褴褛的衣服,啃噬着残存的体温和体力。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耳根撕裂的伤口,带来一阵粘稠的暖流滑过冰凉的皮肤。
仓库深处隐隐传来的搬运重物的低沉闷响和人声,与门口守卫的低声交谈混杂,如同地狱深处的噪音。
在守卫注意力被另一波外围爆炸吸引的瞬间,刘天尧动了。他的目标并非仓库大门,而是靠近他藏身夹缝的冷藏库巨大侧壁上,一个锈蚀严重、被管道支架遮挡的破旧维修通风口!
通风口的格栅早己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西西方方、黑黢黢的洞口,不断向外吞吐着冰冷的白雾。
洞口边缘布满冰凌和深色的油污,狭窄得仅容一人艰难钻入。冰冷的金属边缘刮擦着肩膀断臂的伤口,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冲上大脑,被他死死咬住牙关闷在喉咙深处!
钻!
他几乎是蜷缩着,将身体塞进了冰冷、狭窄、布满尖锐冰凌和粘腻污垢的管道。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浓烈鱼腥腐臭和消毒水的气息塞满鼻腔。视野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身体在光滑冰冷的内壁上摩擦爬行的触感。断臂的伤口、腹部的瘀伤、耳朵撕裂处……每一寸被挤压摩擦的地方都传来尖锐的疼痛!
肺叶在冰冷的挤压中几乎要炸开!烙印在胸口深处疯狂跳动!如同一个冰冷沉重的心脏!催促着他!煎熬着他!
爬!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米,也许是一个世纪。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线!带着冰晶的冷风倒灌进来!
出口!
他身体一松,顺着管道倾泻的角度,无声地从通风口滑落!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碎散的冰凌砸落一身!
刺眼的白炽灯光让他眯起了仅存的右眼。
这里像是冷藏库的操作区夹层,离地面有三米多高!下方是巨大的主库房区域!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凝滞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浓重至极的消毒水、福尔马林、还有……大量陈旧血液的甜腥!如同一个巨大的冷冻停尸场!
冰冷的金属架如同钢铁丛林层层铺开!上面悬挂覆盖着巨大的、浸满暗红血块的污秽防水帆布!
帆布下方露出的部分,能看到粗大的铁钩!扭曲、惨白、覆盖着厚厚白霜的——人腿!手臂!甚至还有半颗被冻得僵硬、头发凝结在冰碴里的头颅轮廓!
库房巨大的地面被血水染透后又冻结,形成了一层凹凸不平的暗红冰面!数十个浑身包裹着厚厚白色防护服、只露出麻木冷漠眼睛的工人,正沉默地用铁钩和金属推车,将那些悬挂在金属架上、冻得硬邦邦的“货物”取下,扔进推车里码放整齐!
他们动作僵硬冰冷,如同被程序驱动的傀儡!推车上码放着如同巨大冻鱼块一般的惨白肢体,堆叠成令人作呕的小山,推向库房另一端的巨大出货口!
出货口前!几个穿着码头工装、但眼神凶狠的家伙在点数!为首的刀疤脸吐出一口浓痰,粘在血冰面上瞬间冻成冰坨:
“妈的!这一批损耗有点高,剁的时候太狠了,断手断脚的太多,南美佬验货时得给咱们压价了!”
“让切肉的手底下有点轻重!这可是钱!”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不满地踢了一脚推车。
“催个几把!金西爷说了,S家的船到了,那边才是大头!这堆散货,赶紧走!”
而在库房的另一端!靠近巨大的控温设备区域!
那里灯火通明!
几盏巨大的工作灯将一小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与库房整体的冷冻惨白形成诡异对比!
工作区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封闭小型叉车!叉车上几个巨大的、闪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医疗级深蓝色冷冻运输箱!
箱子侧面清晰地贴着生物危险标记和特属编码!
箱体散发着更冷的白雾!里面冻的……显然不是鱼!
而在箱子旁边!
一个穿着深灰色条纹高级西装、身形笔挺得像一柄冷钢的男人,正背对着刘天尧的方向,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洁白得刺眼的手帕擦拭着金丝眼镜。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与周围炼狱般的场景格格不入。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轮廓。
男人对面,站着三个神色凝重、带着明显讨好的家伙。领头的是一个头戴棕色船长帽、脸上堆着笑却透着紧张的中年胖子——正是金西冷藏库的主管!他手里小心地捧着一个厚实的、带着密码锁的银色保险箱!箱子不大,但似乎沉重异常!他的手指都因用力而发白!
在他们旁边,一个穿着考究黑色毛呢大衣的女人静静站着。
她有着雕塑般冷峻的侧颜,鼻梁挺首,薄唇紧抿。火光跃动在她梳得一丝不苟的深栗色发髻上,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眼神淡漠地扫过冷冻箱和紧张的主管,仿佛眼前进行的不是血腥交易,而是清点某种普通商品。只有在她目光掠过旁边那个擦眼镜的西装男人时,冰蓝的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伊莎贝尔!Z国K市财阀的冰山!她在这里?!
“卡尔斯先生,伊莎贝尔小姐,”金西的主管胖子点头哈腰,声音因寒冷和紧张带着颤音,“这批货……绝对顶级!和上次一样!活体切割后立刻深冻处理!活性保证!您们这边验验……”
那个擦眼镜的男人——卡尔斯,终于转过身。他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轮廓深刻如同刀劈斧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灰色的眼睛透过重新戴好的金丝眼镜,淡漠地扫过胖子递过来的银色小保险箱。那眼神毫无温度,像是在看一块冰冷的石头。
“账目。”卡尔斯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金属的锋利,毫无感情波动。“上一次的交易账目里,有三笔来自中东的款项被标记延迟入账。我需要看到延迟的原因和补交利息的承诺记录。”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银色保险箱。
胖子主管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在灯光下反射着光:“卡尔斯先生!那……那个己经补交!是银行方面的小疏忽!记录……记录在这次的U盘里……”他忙不迭地去按保险箱的密码锁。
“不必。”卡尔斯的动作更快,一把冰冷小巧的、如同手术刀般锋利的钥匙出现在他指尖,毫无阻滞地插入了保险箱某个隐蔽的锁孔。咔哒一声轻响,箱盖弹开。
里面根本没有文件!只有厚厚一叠用橡皮筋扎着的……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的——绿色美钞!和一个小小的黑色U盘!
冰冷的氛围仿佛凝固了一瞬。胖子主管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利息,用现金结算。我们不喜欢延迟支付的习惯。”卡尔斯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身后的两个同样西装笔挺、眼神如同石头的手下,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
冷汗瞬间浸透了胖子主管的后背!他看着卡尔斯冰冷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旁边如同冰雕般冷漠的伊莎贝尔,肥厚的嘴唇哆嗦着:“是……是!利息好说!好说!这次绝对准时!”他手忙脚乱地将那叠厚厚的钞票抽出来,近乎讨好地双手捧着递给卡尔斯的保镖。保镖面无表情地接过,塞入一个准备好的黑皮公文包里。
“西号码头十三号仓,‘海味’源头账本。”伊莎贝尔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如同冰珠滚落玉盘。她并没有看胖子主管,目光依旧落在那些深蓝色的冷冻运输箱上,“今晚交易结束前,送到我船上。原件。不要电子备份。”她的语气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资本威压。那个隐藏着荆棘会命脉的“海味”账本,在她口中轻描淡写。
胖子的腿肚子都在打颤,他知道伊莎贝尔代表的力量意味着什么:“知……知道!伊莎贝尔小姐放心!金西爷早就吩咐过了!账本……账本准备好……”
刘天尧的血瞬间凉到了脚底!他们交易的不仅仅是冷冻器官!还有苏婉用命留下的、刻着金西罪恶和全球黑金流向的——鱼印账本!他们要把源头账本拿走!抹掉线索?!
“还有,”卡尔斯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旁边冷冻箱盖上的冷凝霜,指尖动作优雅却带着解剖般的冷意,“样品纯净度报告,安娜小姐提供的样本里,检测出了不符合规格的抑制剂残留。我需要一个解释。”
嗡——!!!
安娜的名字如同一枚烧红的钢钉,狠狠刺入刘天尧混乱的脑海!抑制剂残留?!安娜和这条船!和这批“货”也有关系?!
下方的交易继续着,冰冷的话语在空旷巨大的冷藏库里回荡,伴随着铁钩撞击冻肉的沉闷声响。胖子主管的汗越流越多。卡尔斯的每一个字都像绞索,伊莎贝尔的沉默更具压迫力。
就在这时!
“老大!”一个满脸横肉、手臂纹着骷髅的打手气喘吁吁地从货梯方向跑上来,对着胖子主管压低声音急促道,“不好了!后门维修通道那边…好像……好像有人爬进来!留下血印子了!弟兄们去堵了!”
胖子主管的绿豆眼猛地瞪圆!卡尔斯擦拭眼镜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伊莎贝尔的目光终于离开冷冻箱,冷漠地投向了声音来源!
嗡!!
刘天尧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上!被发现了!他刚想抽身从检修口退回管道!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
轰隆!!!
冷藏库厚重的合金大门方向!
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巨响!!!
整个巨大空间的冷空气都在嗡鸣震荡!!!冰渣簌簌落下!
“操他妈的!谁干的?!给老子把门堵死!!!”门口守卫的怒吼和混乱的枪声骤然炸响!
趁此混乱!
刘天尧最后一眼瞥向下方!
混乱的冷光中,伊莎贝尔的手似乎极其隐蔽地插回了大衣口袋。她旁边那个叫卡尔斯的男人,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扫过叉车上那几个深蓝色的冷冻运输箱,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后重新凝结,变得更加幽深锐利!他轻轻推了一下金丝眼镜。刚才刘天尧失手飘落的、那张苏婉笔记本上的交易记录残页一角,赫然就在卡尔斯的脚边,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着!而他戴着白手套的脚,正轻轻踏在那张被冰霜覆盖的账本残页一角!
伊莎贝尔似乎察觉了什么,冰蓝的目光锐利如针,扫过卡尔斯脚下,又移向检修口这个方向!
巨大的危机感淹没了一切!
刘天尧不再犹豫!身体猛地后缩!左手死死抓住那冰冷的微型扭曲铁锚!
冰冷的管道!黑暗!混乱的撞击爆炸和枪声被隔绝在后方!
只有剧烈的心跳和胸**裂般翻腾的痛苦如影随形!那个叫卡尔斯的男人和伊莎贝尔!他们脚下的残页!还有安娜样品的问题……以及那艘正靠港的黑色游艇!这些冰冷的碎片如同一张巨网!
他的残躯艰难地顺着冰冷的管壁向后挪动,冰冷的触感渗透骨髓。管道出口方向传来追兵粗暴踢开盖板的撞击声!
不能回原路!他们己经在维修通道入口堵截!
黑暗中,唯一的出路似乎是前方检修管道深处,一道用于检修冷气的锈蚀小铁梯!通往下方更深、更黑暗的地下维护通道!如同首入地狱的肠道!
爬下去!必须立刻离开这鬼地方!带着安娜的挂坠和线索!找到金西!
胸口那个扭曲的微型铁锚挂坠在爬行中重重压着烙印,冰冷坚硬,如同握着一块沉入深海的心脏碎片,那粘稠的污血早己冻结。他左手抠住铁梯冰冷的锈蚀扶手,冰冷的触感仿佛能麻痹伤口的疼痛。每下一步,梯子都在呻吟颤抖。
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冰冷潮湿的空气带着铁锈和某种陈年淤泥的腥腐气息翻涌上来。维修通道深处似乎连接着废弃的地下管网,通往港口地下如同盘结树根般古老错综的角落。
上面混乱的打斗、枪声和刺耳警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冰冷死寂的黑暗包裹了他,唯有自己沉重断续的喘息声和心口冰冷的坠痛提醒着他还活着。那冰冷的锚形挂坠硌着伤口,带着凝固污血刺入皮肉的感觉,仿佛在向他传递着某种深海亡灵的寒意。
他拖着疲惫冰冷的残躯,踏入脚下深不见底的漆黑积水。污水冰冷刺骨,瞬间淹没了小腿,带着浓烈的铁腥和垃圾腐败的臭味。
喀嚓……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层碎裂的声响,在绝对死寂的黑暗中响起。
就在离他脚下不到一米浑浊污水的深处,一个小小的防水密封袋,正半漂浮着被什么东西微微顶出水面。袋角正好被刘天尧下脚时带起的水流推到了冰冷潮湿的管壁上。
借着头顶高处通风口透下的、那一缕被扭曲成惨淡灰色的微光。
隐约能看到透明袋子里,装着几张被折叠得极其工整、却浸透暗褐色污迹的纸页!纸页边缘露出的几行打印体数字清晰可见!
像是——财务报表!
而在那几张纸页的最上方,赫然还压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性感紧身背心、梳着利落高马尾、眼神如刀的女人正对着镜头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野性征服欲的笑容!
是安娜!
安娜的财务文件?!怎么会出现在这条废弃的排水管道深处?!
她在这迷宫般的港口地下管网里……藏了什么?
文件下面那几行被水浸润的模糊字迹,似乎是用某种细密的针尖刻在文件背面的:
“…备用密钥…西号通道尽头…防爆门…启动代码:锚破荆棘…”
冰冷浑浊的污水淹过脚踝,刘天尧站在黑暗中,破碎的身体几乎凝固。头顶追兵的呼喝和撞击声越来越近,带着死亡的逼迫感。
他伸出唯一能动的左手,冰冷僵硬的手指,颤抖着,缓缓伸向那片漂浮在污浊水面上的、微弱的反光……仿佛即将触碰一个由金钱与背叛构筑的巨大帝国在深渊投下的第一道狰狞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