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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人发出不解地轻咦一声，双臂下意识收紧了些。
“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何必白费力气……”声音再度响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叹息，好似带着一种悲哀的无奈。“违背生死的强留，不过是……徒劳罢了。”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应该离开了，对吗？”
身后的人像是被这一句话狠狠击中，环在腰间的手微微颤抖。
“你，你怎么会——”
“笨蛋，这具身躯早己油尽灯枯，我又怎么感受不到？”
“…………”
身后的人声音带着丝颤抖：“你，想死吗？”
伊索视角晃了晃，应该是这具身体摇头了。
“虽然我在无数个日夜中期许着可以一首陪伴您，但是我的寿命还是过于短暂了。”
时间在此刻凝滞。
连巨树身上流淌着的生命光芒，仿佛都黯淡了一瞬。
伊索一头雾水地听着这两人之间的对话，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漫上心头，让他心头莫名酸涩、闷痛。
他想抓住一丝线索，却徒劳无功。
遗憾？坦然？释怀？不舍？
这一刻是谁的情绪，为何这么刻骨铭心？
肩头的重量消失，伊索感觉身后的人猛地起身，放开了他的手强硬地把他的身体扭向后面。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伊索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看清身后人的面容，却发现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模糊。
它们并未崩塌碎裂，而是像一幅被水润湿的、色彩浓烈的水彩画，那些鲜明的边界和炽热的色彩正在彼此交融、柔化，然后逐渐褪色、稀释，化作流动的光晕。
伊索拼尽全力凝神望去——
那人似乎有星光流转、如同夜空垂落般的长发，头顶的是弯曲的羊角？
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凝固黑曜石般的眼眸以及有别于人类的、带着神秘感的黯淡蓝肤色……
但一切都太迟了。
这些影像如同水中的倒影，才刚刚显出形状，便被无形的石子狠狠砸碎。
眼前的景色泛起层层涟漪，伊索也意识到了这似乎是这场清醒梦己经濒临结束。
每次都是这样，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莫名其妙，伊索完全不知道梦见这些的意义是什么。
与其说是梦，还不如说是某些记忆的碎片让他以第一视角重新经历了一遍，但是因为碎片有所缺失让所有一切都显得难以理解。
他的意识还偏偏被困于这身体中没法做任何事。
梦境在扭曲，变形，耳边听到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而飘忽，如同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
对话也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你知道……不可能……离开……”
“……惩罚……不想你因为我……痛苦……”
“……不痛……你的离去才会……感到痛苦……”
“■■■■大人……生死于此流传……它在呼唤我……那张枯叶……念出我的名字吧，不要……”
名字模糊不清。
声音也己经彻底听不见了。
伊索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向后拉扯，意识正在飞速抽离这片崩塌的梦域。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抛出梦境的最后瞬间，他本能地想最后看一眼梦中还在争吵的两人。
伊索竭力在扭曲的光流中回头——
猝不及防地撞进一片幽蓝。
是一双深邃，澄澈，像是由最纯粹的暗夜与星辰熔炼而成的幽蓝色眼眸，似乎跨越了梦境与记忆的壁障，带着沉静到令人心悸的力量，牢牢地锁定了伊索本人的意识。
一个念头尖啸着划过伊索的脑海，
他可以“看见”他！
于此同时，对视后的一瞬间，一股凝实到极点的悲伤、不甘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决绝，狠狠刺中了伊索的心脏。
伊索有些痛苦地闷哼一声，他艰难地朝那双眼睛的主人伸出手，想要想问清楚——
你究竟是谁？
那位大人，那个……■■■■又是谁？
可剧烈的坠落感吞噬了一切疑问。
意识猛然沉落。
伊索猛地睁开双眼，急促地倒抽一口冷气，胸腔剧烈起伏着，指尖冰凉还在细微地颤抖。
额角划过一滴冷汗，心脏在肋骨下疯狂跳动，似乎还残留着刚刚梦中的余情。
梦最后那双眼睛带来的凝视，那无法言说的感情像穿透灵魂般烙印在了意识深处。
一股巨大的、未解的遗憾和被看见的惊惧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视野上方光线微暗。
一张带着忧色的脸占据了他的视野。
马车门外的微光勾勒出熟悉的轮廓，铂金色的柔软发丝垂落在额前。
最引人注目的那双眼睛——此刻正盈满显而易见的担忧，一眨不眨地专注凝视着他。
和梦中的幽蓝色不同，瞳色是纯粹的、清浅的蓝，像两颗洗净的、剔透的琉璃石。
“……约瑟夫。”
伊索无意识呢喃出眼前人的名字，声音带着连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柔情。
马车门还开着，约瑟夫像是刚刚下去了一趟又上来的样子。
“嗯，我在。” 约瑟夫声音温柔，眉宇间浮现一丝担忧，“伊索，你还好吗，是做噩梦了吗？”
他抬起手，温凉的手指迟疑地、极其轻柔地拂过伊索汗湿冰冷的额头。
在这一刻，伊索才有了一种回归现实的实感。
“……没…事。” 伊索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他皱眉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冰凉的指尖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抓住了约瑟夫探过来确认他额头温度、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约瑟夫的手腕被突然攥住，他似乎愣了一下。
“伊索，你——”
还不等约瑟夫问出声，伊索便猛地一激灵松开了约瑟夫的手腕。
约瑟夫略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
伊索抿了抿唇，“刚刚我好像做了个梦，还没有反应过来，抱歉。”
约瑟夫倒是不在意地笑笑，“这样啊，可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
伊索有些尴尬地撇过脸，却发现门外的景象有些陌生。
“这里似乎不是你家。”他疑惑地问。
“这是医院外面，”约瑟夫态度地点点头，“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收到了杰克的消息，他需要我来这里确认某些情况。”
“什么情况？”
“这个嘛，”约瑟夫眨了眨眼，“医院里没什么情况，就是让我来看看。至于其他的，等回去再去问他。”
伊索定定看着约瑟夫。
好端端的在这种时候突然把约瑟夫叫来医院，肯定有什么事发生。
看约瑟夫的表情也不像是打算坦白的样子，最终伊索放弃了追问。
算了，反正回去也要交流情报，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