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之拎着那摞还带着暗红印子的供词,一步三晃地迈进刑部大牢深处。
空气里那股子混合了血腥、汗馊和某种难以言喻腥甜的“诏狱特调”味儿,
饶是通风了大半天,依然顽强地往人鼻子里钻。
他皱了皱鼻子,但脚步没停,目标明确地走向最里头那间特制牢房。
角落里,缩着一团瑟瑟发抖的人影——正是王家那条侥幸漏网、
如今却深陷囹圄的旁支小鱼,王登宇。
这位昔日的公子哥儿,如今算是彻底现了原形。
身上的囚衣早被鞭子抽成了烂布条,勉强挂在身上,露出底下纵横交错、新鲜热乎的鞭痕。
最显眼的是他手脚上那副特制的镣铐,据说是周砚之参考了倭国刑具的“精髓”改良的,
精铁打造,内嵌倒刺,稍微一动弹,那些尖刺就毫不客气地往肉里扎,
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首冒,早没了当初锦衣玉食时的半分嚣张气焰。
“哟呵,王公子,醒着呢?”
周砚之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在牢门外站定,故意把手里那叠厚厚的供词翻得哗啦作响。
他指尖精准地点在“勾结南疆”那几个墨色淋漓的大字上,像敲打着一面无声的鼓。
“昨儿晚上,那‘八岐丹’的滋味儿,尝得可还尽兴?
啧啧,您这肚子里的‘小宝贝’们,可比您王家那几本烂账本精彩多了,条条道道,盘根错节,生命力顽强得很呐!”
王登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扑向铁栅栏,嘴里嘶喊着。
“周大人!冤枉!天大的冤枉啊!那药……那药是胡家……”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周砚之手腕一抖,鞭梢如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抽在他嘴上,瞬间留下一道清晰的红肿印子。
“冤枉?”周砚之嗤笑一声,眼神冷得像冰窖里的刀子,
“王公子,您这记性怕是跟着王家那点家底一起败光了吧?
胡家女眷的供词,白纸黑字红手印,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您!亲手!捏着她们的脖子,把那些‘八岐丹’硬塞下去的!
要不要本官帮您好好回忆回忆?”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对着昏暗的光线晃了晃。
瓶子里,几条细如红线的蛊虫正疯狂地扭动着身躯,隔着瓶壁都能感受到那股子令人头皮发麻的邪性。
“喏,瞧瞧,多活泼的小东西。它们啊,最喜欢在人的肠子里安家落户,开个派对什么的。
隔壁胡家那位三姨娘,昨个儿就‘招待’了它们一场,好家伙,吐了足足半盆出来!
那场面……啧啧。怎么,王公子,您也想开个同款派对,体验一把?”
仿佛是为了印证周砚之的话,隔壁牢房猛地爆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原来是大理寺“特邀顾问”玄机子老道正在“加班”。
只见他一手捏着胡家二爷的下巴,一手拎着个酒葫芦,正把气味冲鼻的雄黄酒往他喉咙里猛灌,
嘴里还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一杯酒~下肚肠~虫儿醒~闹得慌~!
两杯酒~穿肚肠~翻江倒海~吐光光~哟喂~~!”
胡二爷被灌得翻白眼,身体像离水的虾米一样剧烈抽搐,终于“哇”地一声,
吐出一大团黑乎乎、还在微微蠕动的活物!
那东西“啪叽”一声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展示它的“舞姿”,就被旁边看戏的周砚之面无表情地抬脚,
“噗嗤”一声踩成了一滩黏糊糊的浆糊。
诏狱深处的“清新”时刻 折腾了这么一出,诏狱深处那原本就“底蕴深厚”的空气,更是雪上加霜。
那股子混合了发酵血腥、陈年汗臭、呕吐物酸腐以及南疆蛊虫“精华”的复合型“地狱芬芳”,
经过了大半天的“通风换气”,虽然浓度降下去七八分,
但那股子腌臜入髓的“底蕴”却仿佛己经渗进了每一块青砖缝里,顽固地散发着余威,
无声地提醒着众人刚刚上演的惊悚一幕。
我捏着绣了精致缠枝莲的素帕,轻轻掩着口鼻,站在相对“清新”的甬道入口处。
身后跟着的连枝、连翘、紫苏等几个大丫鬟,这几个丫头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跟我上战场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现在个个脸色发白,眼神里透着心有余悸,显然被刚才隔壁的动静和这“绕梁三日”的气味给震住了。实在是太臭了!!!
苏倩倩更是扶着冰冷的石墙,干呕了好几声,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得溜圆,
心有余悸地盯着那间刚刚制造了“生化武器”的审讯室,仿佛那是个随时会再喷发的火山口。
“主子,您受惊了。”
刑部侍郎周砚之顶着一张被熏得微微发青、却依旧精神头十足甚至带着点亢奋的圆脸,小跑着过来复命。
他腰间的钥匙串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像在演奏一首诡异的凯歌。
有趣的是,他手里还攥着块藕荷色的帕子,正是史蓉儿之前塞给张小公子(屎壳郎)用来“防毒”的那块。(估计是从屎壳郎手上夺的,毕竟现在是他徒弟嘛。)
此刻,这块帕子光荣地承担起了临时口罩的重任,紧紧捂在周砚之的口鼻上,
让他汇报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回主子,都问清楚了,撬开了!”
他喘了口气,隔着帕子继续道。
“这王登宇,是王家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上次雷霆抄家时,户籍上压根没他这号人,
咱们的兄弟排查再仔细,也难免有漏网之鱼。
就是这条漏网的小鱼,被王大郎那厮给找到了。
王大郎许了他泼天的富贵和前程,让他潜伏在京里当内应,通风报信,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我蹙眉追问:“那王家从大牢里金蝉脱壳的那些主要余孽,王大郎把他们弄哪儿去了?”
周砚之擦了把额头上不知是热的还是被熏出来的汗,羞愧的瓮声回答。
“据王登宇交代,王大郎早有安排,那些人,都被他秘密送出海了!
估摸着是想远遁海外,避避风头,或者另起炉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