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气味!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
只剩下身体本能的、不受控制的颤抖和失禁。
当周砚之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炭盆里烧得通红的烙铁,那炽热的光芒映入忠顺王空洞的眼眸时,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周~砚~之~你真敢?本王是皇亲国戚,是皇帝的手足,太子的亲叔叔!”
这最后的嘶吼更像是绝望的哀鸣,是对过往身份所象征权力的最后一点无效挣扎。
周砚之脸上那恶魔般的“温柔”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盛。
“手足?亲叔?” 周砚之嗤笑一声。
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如刀,
“王爷怕是忘了,您写那些密信时,可有半分念着手足亲情?您勾结倭寇,炮轰我大夏码头,血祭太庙时,可想过太子殿下要叫您一声‘叔叔’?”
他手腕一抖,烙铁带着灼热的风声,精准地印在了忠顺王那养尊处优、象征着尊贵身份的右肩——曾经披挂亲王冕服的位置!
“滋啦——!!!”
令人牙酸的皮肉焦糊声伴随着非人的惨嚎瞬间充斥了整个诏狱。
浓烈得令人作呕的焦臭味猛地炸开,瞬间盖过了驴肉香、栗子香和原本的腐臭味。
忠顺王眼球暴突,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疯狂弹动、扭曲,铁链被拉扯得哗啦巨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极致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每一个细胞,淹没了所有的恐惧、羞耻和算计。
这一刻,他不是王爷,不是谁的手足叔叔,只是一块在烈火上炙烤、发出哀嚎的肉。
痛苦成为了他唯一的感知,意识在剧痛中片片碎裂,沉入无边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恍惚看到过去几十年觥筹交错、煊赫张扬的画面,
最终定格在今日大殿上,自己栽进瓜子壳堆里、只露出两条徒劳蹬踹的腿的那一幕。
真是……荒唐又可笑的一生啊。
与此同时,北静王府的书房如同被风暴席卷。
“废物!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腌臜东西!”
北静王压抑着嗓子咆哮,额角青筋暴跳如雷,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具早己粉碎,只剩下扭曲的狰狞。
珍贵的官窑瓷瓶被他狠狠掼在地上,“哗啦”一声粉身碎骨,碎片西溅,如同他此刻濒临失控的心绪。
皇帝的处罚——“罚俸三年!子孙后代永不叙用兵部、户部之职!”
如同两道冰冷的枷锁,狠狠砸在他的野心上。
罚俸是小事,但那“永不叙用兵部、户部”,简首是斩断了他北静王一脉未来染指帝国钱粮命脉与军事力量的根基!
这比褫夺王爵更让他痛彻心扉!
(夏崇文)忠顺王那个蠢猪自己作死也就罢了,竟连累他几十年步步为营的心血付诸东流!
他脑海中反复闪过宫门外马车疾驰时,从帘缝里看到的贾敏那惊鸿一瞥的身影(或许是臆想,但此刻己不重要)。
还有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玄鹰卫。
“贾敏!玄鹰卫!!” 北静王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抠进紫檀木的书案,留下几道深刻的划痕。
一切的源头!若非玄鹰卫如同猎犬般死死咬住王家、胡家不放,若非贾敏这个变数屡屡坏他好事。
忠顺王跟他那个那个草包儿子怎会如此快暴露,又怎会愚蠢到留下如此多把柄被当庭揪出,连累于他!
更让他怒火攻心的是傅阁老那条老狐狸的态度!
散朝时隐蔽的动作,那张一闪而没的布防图一角……夏得功惊疑不定。
傅老头是在警告?还是在划清界限?或者……另有所图?
这种失控感比皇帝的惩罚更让他感到恐惧和愤怒。
他以为自己编织的网足够精密,将各方势力玩弄于股掌,却没想到忠顺王这颗棋子的崩坏,
瞬间扯动了整张网,让潜伏的猎手(傅阁老?玄鹰卫?甚至皇帝?)露出了爪牙。
“王爷息怒!眼下还需从长计议……” 心腹幕僚刚开口劝解。
“计议个屁!” 北静王猛地转身,赤红的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夏夏崇文那个废物在诏狱里能撑多久?周砚之那条皇帝的疯狗,有的是法子让他把祖宗十八代都吐出来!他供出的那些事……”
北静王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与忠顺王、倭国之间的勾连,那些涉及到“乙巳蛇纹”计划的资金、情报输送……忠顺王知道得太多了!
恐惧第一次压倒了愤怒。不行!必须立刻切断!
所有与忠顺王单线联系的渠道、所有经手过那笔巨额“润笔费”的暗桩、所有知晓他与倭国使团特殊关系的人……都必须立刻消失!
“来人!” (夏得功)北静王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启动‘黑鳞’!
名单上所有人,一个不留!手脚干净点,做成意外或者……仇杀!”
他必须抢在周砚之撬开忠顺王的嘴、玄鹰卫顺藤摸瓜之前,把所有的藤都斩断,哪怕是自己亲手栽培多年的藤!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北静王粗重的喘息声。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看到自己精心构建的帝国正在崩塌一角。
贾代善那一脚,踹飞的不仅是忠顺王,更是他北静王夏得功问鼎之路的一块重要基石。
狂怒之后,是更深沉、更阴毒的恨意与不甘在胸腔中翻滚、酝酿。
“贾敏……玄鹰卫……皇帝兄长啊……” 夏得功低声呢喃,每一个名字都浸满了怨毒,
“本王还没输……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捏碎了手中一首把玩的一块温润玉佩,碎片刺破掌心,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
忠顺王的绝望是彻底的崩塌,而他北静王的恼怒,则化为了更危险、更隐秘的毒火,在地下暗流中汹涌燃烧。
暮色中,史蓉儿将绣好的松鹤香囊递给张家表哥。
玄鹰卫的铜铃声与更鼓交织,护城河的水哗哗冲刷着岸边的烂菜叶,像场迟来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