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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谷场的青石板缝里钻出麦苗，根须缠住赶早集的驴蹄。林小禾蹲身削穗，镰刀刚触到麦芒便迸出蓝火，惊得驴子撂蹄子踢翻了腌菜坛。翠花媳妇捧着碎陶片首跺脚：“这杀千刀的麦子，比黄皮子还精怪！”
顾长风独臂拎着药葫芦过来，葫芦嘴滴落的靛青药液在麦丛中蚀出焦痕。他心口的玉扣昨夜开始发烫，银丝纹路间渗出细密血珠，落地即凝成麦粒状。“得去趟老酱坊，”他碾碎颗血麦，“陆九的蛊毒改不了吃腌货的脾性。”
日头爬上酱坊破瓦时，七十二口腌缸己叫麦根拱得东倒西歪。林小禾掀开半掩的缸盖，陈年酱臭里混着股铁锈味——缸底沉着把生锈的苗刀，刀柄缠着褪色的五毒绳。二狗举着火钳夹出个油纸包，霉斑间隐约现出“景和九年”的朱砂印。
“是娘的手札...”顾长风扯开纸包，蛆虫簌簌落进酱缸。残页上的腌鸭蛋配方用朱笔圈改，空白处批注：“雄黄三两，端午露，谢氏血。”他突然攥紧残页，指节压碎了干涸的血痂——那分明是谢尚宫咬指写的。
翠花媳妇忽然指着西墙尖叫。霉斑斑的墙皮剥落处，赫然显出幅壁画：青鸾衔麦穗掠过染坊，羽尖滴落的血珠正落入腌缸。林小禾摸向腰间竹筒，里头的蛊虫正疯狂撞击筒壁，鞘翅刮擦声与壁画中的鸾鸣渐渐重合。
暮色染红酱缸时，村口来了队黑衣镖师。领头的是个独眼婆子，枣木拐杖上拴着串风干蛊虫。“铁剑门来收谢家的旧债，”她拐尖戳裂青石板，“要么交出活龙脉，要么全村喂蛊！”
林小禾攥着腌鸭蛋迎上去，蛋壳上的雄黄纹路在夕阳下泛金：“婆婆尝尝新腌的金玉蛋？”独眼婆子冷笑挥袖，袖中窜出条铁线蛇，毒牙刚触到蛋壳便僵首坠地——蛋白上浮着的黑纹竟如符咒般游动。
趁乱间顾长风翻上屋顶，断臂处的麦根扎进瓦缝。靛青药液顺麦根渗入梁木，整座酱坊突然腾起青烟。铁剑门人掩鼻后退，独眼婆子的拐杖却插入地缝：“起阵！七星锁龙！”
七名镖师甩出淬毒铁链，锁链尽头连着青铜秤砣，落地即化作麦人。林小禾将雄黄粉混入腌汁泼洒，麦人遇汁哀嚎着融化，脓血中钻出带翅蛊虫。翠花媳妇领着婆子们敲响铜盆，盆中腌菜水溅上蛊虫，霎时腾起腥臭白烟。
更夫敲响丧魂锣时，酱坊地窖渗出黑血。林小禾举着火把照向窖壁，霉斑间竟嵌着谢尚宫的银面具。顾长风用苗刀撬开面具后的暗格，取出个鎏金匣——匣中十二枚玉针浸泡在血腌汁里，针尾雕着青鸾首。
“是娘刺穴封蛊的刑针...”他忽然将玉针刺入断臂，麦根遇针即枯。地窖剧烈震颤，暗河从墙缝涌出，河面浮着具青铜棺——棺面麦穗纹间缺了块玉扣形状的空洞。
独眼婆子的狂笑穿透地砖：“谢家小子，你这身子就是最后的钥匙！”铁链绞碎窖顶，七星阵压得青砖迸裂。林小禾将玉扣按入棺面，青光炸裂间，棺中伸出千百条麦根缠住镖师。独眼婆子的铁线蛇反噬其主，毒牙嵌入她独眼：“龙脉...反噬...”
五更天露重时，林小禾蹲在染坊废墟上腌新蛋。顾长风心口的玉扣己嵌回青铜棺，断臂处新长的麦根开满银丁香。二狗捧着破陶罐接晨露：“小禾姐，这腌汁当真能镇蛊？”
她舀起勺混着玉针粉的雄黄汁：“谢家用血脉养蛊百年，如今该以血破蛊。”蛋壳入汁的刹那，蛊虫残骸在坛底凝成青鸾纹。翠花媳妇忽然指着天际惊呼——十二只青鸾正衔着麦穗往北飞，羽尖滴落的血珠渗入焦土，钻出嫩绿新芽。
顾长风独臂揽过腌缸，新长的麦根缠上她手腕：“属狼的债，够你腌三辈子蛋。”晨风卷着蛊灰掠过晒谷场，祠堂地基下的青铜匣突然裂开，最后一句血书化作飞灰：“弑亲者，永世为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