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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还没散尽，晒谷场的青石板己爬满绿苔。林小禾踩着苔印往酱坊去，草鞋底黏着昨夜新落的麦芽——那芽尖泛着靛青色，踩碎时溅出股铁锈味。顾长风独臂挂着药篓跟在后面，篓里晒干的银丁香撞出细响，惊飞了啄食怪麦的乌鸦。
"这苔长得邪性..."翠花媳妇攥着竹刷狠擦门板，"擦完晌午又冒头，活像从地府爬上来的。"话音未落，二狗举着破陶罐从田埂跑来，罐身水纹在晨光下泛着血丝："小禾姐！西头王婶家的井...井里漂着麦皮人！"
日头爬上老井辘轳时，井水己泛着腌鸭蛋的琥珀色。林小禾攥着麻绳往下吊，井壁苔藓间突着半截人臂——麦穗状根须替代了手指，指甲缝里嵌着陶片。顾长风突然拽紧麻绳："看水纹！"
涟漪荡开的刹那，井底浮出张的人脸。王叔的眼眶里钻出麦苗，根系缠着块带纹陶片。林小禾用火钳夹起陶片，水藻间忽然窜出条铁线蛇，毒牙正撞上她腰间雄黄囊。
"是百草堂的记号！"顾长风碾碎蛇头，青石板突然裂开细缝。缝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陶蚁，背甲纹路与陶片上的水纹严丝合扣。二狗吓得打翻陶罐，罐底摔出的碎片竟自动拼成张舆图——正是陆九骨笛上缺失的南疆片段。
暮色染红陶片时，百草堂的马车碾碎了晒谷场东头的麦茬。领头的是个戴面纱的医女，腕间银铃缀着陶珠："奉旨收瘟，焚村灭蛊！"官兵掀开马车帷帐，铁笼里关着的"麦人"疯狂撞栏——竟是上月失踪的货郎，脖颈纹路与井壁苔藓如出一辙。
林小禾抄起腌菜坛砸向铁笼，酸汁混着雄黄粉溅上麦人。货郎突然哀嚎打滚，皮肤下鼓起数十个肉瘤。医女甩出银针封穴，针尾却钻出陶蚁："妖女施邪术，放箭！"
箭雨袭来的刹那，顾长风独臂揽她滚进酱缸。箭镞钉在缸沿嗡嗡作响，震裂了陈年酱垢。林小禾摸到缸底凸起的陶纹，突然将腌汁泼向井口："巽位生风，陶纹聚蛊！"
井水突然沸腾，青苔化作万千陶蚁扑向官兵。医女腕间银铃炸裂，陶珠里飞出带翅蛊虫。翠花媳妇领着婆子们敲响腌缸，声波震得蛊虫纷纷坠地。二狗趁机撒出混着银丁香粉的麦种，落地即缠住马蹄。
更夫敲响子夜锣时，林小禾蹲在染坊废墟拼陶片。顾长风心口的玉扣泛着青光，映得陶纹如活物游走。二狗忽然指着陶罐内壁："这波浪纹...像不像老井苔藓？"
她蘸着雄黄酒描纹，陶片突然烫如烙铁。纹路遇酒显出血字："陶纹为脉，以血饲蛊。"染缸残骸突然震颤，缸底露出个陶土坛——坛中泡着十二枚玉针，针尖挑着带翅蛊虫。
"是娘封在苗疆的刑蛊..."顾长风忽然将玉针刺入断臂，麦根遇针即枯。井口传来轰鸣，青苔聚成个陶俑人形，眼窝里嵌着王叔的麦苗。医女的狂笑混着陶铃传来："谢家余孽，终成蛊皿！"
五更天泛白时，林小禾将最后片陶罐埋入老槐树下。顾长风独臂挂着染药囊，新长的麦根缠着银丁香。翠花媳妇捧着新腌的鸭蛋过来，蛋壳纹路竟与陶纹暗合："今早捡的蛋，蛋黄会动咧..."
晨光刺破陶俑残骸时，井水忽然清澈见底。百草堂的马车化作焦炭，医女的面纱下露出陆九的刺青脸。林小禾掰开腌蛋，蛋黄里蜷着青鸾胎，翅尖纹路与陶片严丝合缝。
"属狼的，"她将蛋液浇在顾长风心口，"这债得用百年腌坛装。"晒谷场东头的新麦突然抽穗，穗头垂向染坊废墟——那儿钻出的嫩芽正结着陶纹麦苞，苞里传来细微的铃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