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玻璃杯沿的红酒旋涡里倒映着三张面孔。
贺雅薇望着杯中晃动的光影，舌尖还残留着松露酱的金属余味。
对面男人折叠方巾的首角比她电脑里王侦探传来的侧写图还要精确，而此刻他正用医用胶布包裹的食指轻叩桌面，震得餐刀在解构主义摆盘上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
“贺小姐的镇定剂纯度很高。”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泡过福尔马林，“下次记得避开桡动脉注射。”
手机在古驰丝绒手包里发出第六次震动时，贺雅薇终于把叉子刺进分子料理凝结的云雾。
干冰遇水炸开的嘶响中，她望着屏幕上那串本应注销的孤儿院号码，忽然想起上周故意摔碎在陈宇轩办公室的窃听器——当时有片陶瓷碎渣飞进了波斯地毯的经纬线。
“听说吴经理最近迷上了密码学？”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裹挟着婴儿监护仪特有的高频杂音，“RSA算法里2048位密钥要破解多久呢？”
贺雅薇的指甲在桌布上划出五道平行线。
当《卡门》旋律混着电子屏蓝光泼溅在冰裂纹瓷盘上时，她突然对着虚空轻笑出声：“告诉陈宇轩，他当年在孤儿院篡改领养记录用的还是恺撒密码。”红酒在杯壁拉出血色弧线，“顺便提醒他，DNA鉴定现在支持毛发样本了。”
城市另一端，王侦探的事务所弥漫着过期泡面与显影液混合的酸腐味。
贺雅薇推开门时，他正用镊子夹着半张烧焦的票据在酒精灯上烘烤，墙上贴着陈宇轩名下十二家空壳公司的股权架构图，被穿堂风吹得像招魂幡。
“贺小姐，这次真的……”王侦探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青紫未消的眼眶，“上周跟踪张总的车牌，刹车油管就被人剪了三次。”
贺雅薇将铂金包倒扣在掉漆的办公桌上。
成捆的现金与镇定剂药盒同时滚落，在泛黄的案件记录上铺成诡异的图腾。
她抽走对方指缝间的半截烟蒂按灭在咖啡渍里：“听说令嫒下个月要去瑞士留学？”
窗外霓虹灯牌突然集体闪烁，王侦探的喉结在蓝绿交错的冷光里上下滚动。
当第十七个烟头碾碎在烟灰缸里时，他终于把U盘插进满是贴纸的笔记本电脑：“陈宇轩母亲上个月往海外转了七笔信托基金……”
三天后的晨会上，贺雅薇发现自己的工位被人用口红画了蛇形符号。
办公自动化系统里躺着二十三封匿名举报信，茶水间的微波炉定时总在她热咖啡时突然爆响。
当吴经理第五次“不小心”把她的项目书扔进碎纸机时，贺雅薇对着监控镜头摘下珍珠耳钉，轻轻放在他键盘的删除键上。
“贺组长真是越来越像陈总了。”新来的实习生举着星巴克咖啡阴阳怪气，拿铁表面的拉花是扭曲的美元符号。
贺雅薇对着洗手间镜子补口红时，听见隔间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听说她床头柜藏着电击器……”“何止！法务部说那些转账记录都是人工智能合成的……”她将鎏金口红旋到最底，金属管底端的微型摄像头闪过红光。
深夜的办公室像被抽真空的玻璃罩。
贺雅薇蜷缩在人体工学椅里，笔记本电脑蓝光照亮桌角干涸的针孔血迹。
加密邮件里的财务报表与王侦探传来的偷拍视频在屏幕上并排闪烁，陈宇轩与张总在私人会所碰杯的画面里，背景墙的莫奈仿画露出半截保险箱旋钮。
手机突然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震动起来。
贺雅薇望着来电显示轻笑出声，指尖划过接听键时，窗外正好有救护车鸣笛撕裂雨幕。
王侦探的呼吸声裹着电流杂音传来，背景里夹杂着档案室老式铁柜开合的吱呀声：“贺小姐，您还记得陈宇轩办公室那盆……”
霓虹灯牌的光污染渗进百叶窗，在贺雅薇手背的针孔上投下彩色光斑。
她慢慢首起身，将最后半支镇定剂推入静脉，电脑屏幕倒映出她瞳孔里跳动的数据流，像深夜高速公路接连不断的路灯。
贺雅薇指尖着U盘边缘的刻痕，中央空调出风口飘落的灰尘在王侦探的台灯下跳着华尔兹。
档案室特有的霉味混着酒精灯灼烧票据的焦糊气，在打印机吞吐纸页的嗡鸣中愈发刺鼻。
“1998年天使之家的建筑招标书。”王侦探用镊子挑起半张泛黄的图纸，“陈宇轩养父当年用三倍报价抢标，工程验收当天……”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丝在蓝光验钞灯下泛着诡异的紫。
贺雅薇的铂金包突然发出蜂鸣，内置的电磁检测仪亮起红灯。
她迅速抽出防窃听干扰器插进电脑USB接口，屏幕上正在解码的账目表顿时扭曲成马赛克旋涡。
“盆栽。”她盯着王侦探办公室那株叶片发黄的绿萝，“陈宇轩上个月往财务部送了二十盆滴水观音。”
王侦探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抓起喷壶对着绿萝根部连按七下，伪装成土壤湿度计的微型摄像头应声掉落。
贺雅薇用镊子夹起还在传输数据的芯片，忽然想起上周陈宇轩秘书送来咖啡时，杯底黏着的正是同款纳米级监听器。
凌晨三点的律师事务所像座水晶棺材。
赵律师的智能眼镜在投影幕布上投出环状光晕，十二个悬浮视窗同时播放着不同角度的监控录像。
当贺雅薇将嵌着金丝楠木碎片的账簿拍在桌上时，他正在用3D建模软件重构二十年前的孤儿院平面图。
“混凝土标号不足导致的承重墙裂缝。”赵律师的激光笔在虚拟图纸上画出血红圆圈，“去年城中村改造时，这些裂缝恰好出现在陈宇轩名下拆迁公司的测绘报告里。”他突然调出全息投影，1998年的工程验收单与2023年的拆迁许可证在空气中重叠，公章纹理完美契合。
贺雅薇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摸出镇定剂注射笔抵住手腕，忽然发现玻璃药管里悬浮着金色颗粒——这是上周从陈宇轩保险箱顺走的南非血钻研磨粉。
时间回溯的能力开始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倒计时，54分37秒的数字泛着幽蓝冷光。
董事会的红木桌在晨光中泛着血色。
贺雅薇的高跟鞋踩过满地粉碎的财务报表，投影仪将陈宇轩海外账户流水打在仿古屏风上。
当第七位董事摔了紫砂茶杯时，她突然对着空气打了个响指。
全息影像瞬间切换成夜视监控画面：陈宇轩正将加密硬盘埋进高尔夫球场第18洞果岭，张总往红酒里倒氰化物的手在4K画质下纤毫毕现。
贺雅薇的珍珠耳钉突然发烫，这是赵律师传来的实时定位——三辆警车正穿过高架桥的晨雾。
“伪造孤儿院档案的代价是每年多付三倍封口费？”贺雅薇将DNA鉴定书拍在陈宇轩面前，纸页间夹着的正是他生母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药单。
会议室智能玻璃突然切换成单面镜模式，二十名记者的摄像机镜头像黑洞洞的枪口。
陈宇轩的鳄鱼皮公文包突然弹出暗格，但贺雅薇比他更快。
时间回溯的异能让她预见了这个瞬间——0.3秒前她就踢断了公文包搭扣。
微型信号干扰器滚落在地时，所有电子设备同时播放起王侦探破译的录音：“……等那女人第三次回溯时间陷入昏迷，就把镇定剂换成氯化钾……”
公司元老们集体起立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白鸽。
贺雅薇看着陈宇轩被铐住的腕表反射出自己冷笑的倒影，那款百达翡丽还是去年她用第一个项目奖金买的。
当警笛声穿透双层隔音玻璃时，前台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那盆被调包成窃听装置的滴水观音从38楼摔成了瓷片雪崩。
“薇薇！”林晓撞开安全通道的门，怀里抱着热气腾腾的芋泥波波奶茶。
她身后跟着十几个举着撤销处分申请书的同事，OA系统里积压三年的举报信正在大屏幕上逐封消解。
贺雅薇的智能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健身房的体脂秤数据、拳击馆的沙袋磨损记录、甚至三个月前被黑客删除的云盘文件，正在通过区块链技术自动复原。
霓虹初上时，贺雅薇在落地窗前俯瞰车河。
林晓把香槟喷成彩虹的瞬间，她的视网膜突然闪过数据乱流。
整座城市的电子广告牌同时跳帧，流浪歌手怀旧收音机里的《卡门》变调成尖锐的警报声。
健身房发来的祝贺信息末尾，那个神秘男子分享的日落照片里，跨海大桥的斜拉索阴影恰好拼成陈宇轩入狱编号。
贺雅薇的静脉还残留着镇定剂的凉意，此刻却像被灌进液态氮。
当她第三次擦拭手机屏幕上的重影时，监控陈宇轩亲属的无人机突然传回诡异画面：本该冻结的海外账户正在生成新的区块链地址，而开户人身份证照片，赫然是她上周在健身房更衣室丢失的那张素颜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