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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护仪的警报声划破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空气，贺雅薇在颠簸的抢救床上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刘医生紧绷的下颌线。
这位向来温柔的产科专家此刻紧握着病历夹，指甲几乎要在金属封皮上擦出火花，“再有下次，我就给你注射镇静剂，把你绑在重症监护室！”
贺雅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残留的薄荷糖和血腥的味道。
方才强行启动第三次时间回溯的代价在血管里灼烧，她甚至能听到骨骼在皮肤下发出瓷器般的细微声响。
床头柜上躺着被剪断的真丝领带，金线刺绣的鸢尾花沾着从监护仪导联线扯落的血珠。
“陈宇轩的海外账户……”她突然抓住刘医生的白大褂，监测电极随着剧烈动作噼啪作响，迸发出蓝光，“瑞士银行的流水……”
“你差点心脏骤停就为了这个？”刘医生甩开她的手，玻璃药瓶在推车上叮当作响。
窗外暴雨倾盆，急诊楼的红十字灯牌将她的侧脸染成血色，“知道现在几点吗？你昏迷时手机震了十七次——全是催缴私立医院服务费的。”
贺雅薇伸手摸向枕下，摸到一本烫金封面的拍卖行图册。
去年秋拍的那对翡翠耳坠正在封面上散发着幽光，那是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放进保险箱的。
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某银行客户经理的道歉短信在锁屏界面堆积如山，惨白一片。
她突然笑出声来，震得胸腔上的监测贴片纷纷脱落。
陈宇轩这招确实够狠，切断现金流比雇凶杀人更让人痛心——毕竟雇人撞她的货车司机现在正戴着电子脚镣，在首播间声泪俱下地控诉陈氏集团财务造假。
“贺小姐？”虚掩的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王侦探的驼色风衣肩头还挂着雨珠。
他左手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的关东煮在白炽灯下热气腾腾，右手却握着一个贴着封条的牛皮纸袋，“刚截住陈宇轩助理的快递车，猜猜我在行车记录仪里发现了什么？”
贺雅薇刚要起身，王侦探己经自然地将枕头垫高。
他身上有一股奇特的松木香，混合着雨水的潮湿气息，沁入鼻腔。
当他的小指无意擦过她的手背时，监护仪突然发出短促的警报声。
“城南烂尾楼的混凝土样本检测报告。”他展开文件的动作就像在拆礼物，页眉处“氯离子超标”的红色印章刺得人眼眶生疼，“三年前坍塌事故的真正原因。”
贺雅薇握着纸页的手开始颤抖。
她能清晰地看见王侦探睫毛上即将滴落的水珠，听见他喉结滚动时衣领摩擦的轻微声响。
当装着热奶茶的纸杯被塞进她掌心时，他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杯壁留下半月形的水痕。
“您该换药了。”护士推门的声音惊散了某种正在滋生的东西。
王侦探退后时带翻了床头柜上的花瓶，矢车菊和玻璃碎片一起落在两人的鞋尖。
他弯腰去捡的动作太急，后颈露出一道陈年刀疤，在冷光灯下像一条蛰伏的蜈蚣。
贺雅薇转过头去看雨幕中的城市霓虹，陈宇轩代言的腕表广告正在对面大厦循环播放。
她没看见王侦探偷偷将某个丝绒盒子塞进她装CT片的袋子，更没注意到走廊转角处，林晓握着两杯咖啡僵立的身影。
当暮色再次爬上心电图机的波纹时，贺雅薇终于点开加密邮箱。
王侦探传来的监控视频里，林晓正将U盘放进商场储物柜，而陈宇轩的法律顾问在五分钟后取走了它。
她吞下双倍剂量的止痛药，把翡翠耳坠的照片发给了拍卖行经理。
雨滴在窗台敲出像摩斯密码般的节奏，贺雅薇望着王侦探留在椅背上的风衣出神。
那上面有她昏迷时他盖在她身上的温度，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剃须水气息，混合在消毒水味里织成无形的蛛网。
林晓用脚尖拨开地上的玻璃碎片，手中的咖啡杯转出小小的旋涡。
她看着贺雅薇耳尖尚未褪去的微红，突然把冰美式贴在对方脸颊上：“原来我们贺总喜欢危险品收藏家？”
贺雅薇被凉得打了个激灵，CT片袋里的丝绒盒子顺势滑落。
那枚嵌着蓝钻的领针在消毒灯下折射出星光，背面刻着王侦探警校毕业年份的数字。
她若无其事地用病历盖住盒子：“比起这个，你上周三下午三点在时代广场储物柜……”
“你监视我？”林晓的咖啡渍在瓷砖上洇成墨菊，睫毛膏晕染的痕迹在眼尾颤动，“连你也不信我？”
监护仪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
贺雅薇摸着耳垂——这是她编造善意谎言时的习惯动作，“陈宇轩的狗仔偷拍到你取包裹。”她把手机推过去，视频里林晓正把染血的U盘塞进第127号柜，“这是三年前坍塌案的原始数据，你故意调包了陈宇轩要销毁的证据。”
林晓突然俯身抱住她，柑橘香盖过了消毒水味：“那个U盘里……还有你十八岁生日时我们喝醉录的鬼畜视频。”她带着鼻音的笑声让贺雅薇的伤口发痒，“姓王的侦探要是看到你抱着马桶唱《爱情买卖》……”
“林晓！”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霓虹灯在积水中织成破碎的银河。
贺雅薇望着闺蜜蹦跳着去护士站偷棉签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着蓝钻锋利的切面。
床头充电的手机突然亮起，五年前登山社的群聊记录如蝴蝶标本般苏醒。
“薇薇姐！”视频电话里戴棒球帽的男生正在集装箱码头挥手，背后是漆着“新荣记”标志的冷链车，“你要的三十吨阿根廷红虾己经到港，按你说的转卖给生鲜电商了。”他转动镜头，冷藏库的白雾中浮现出成排的翡翠原石，“缅甸那边说可以走艺术品报关……”
贺雅薇在计算器上敲出九位数时，发现王侦探的风衣口袋里有张泛黄的拍立得。
照片里穿警服的青年正在给流浪猫包扎，后颈的刀疤还渗着血珠。
她想起昨夜他弯腰时露出的旧伤，突然觉得拍卖行经理的到账短信提示音格外悦耳。
陈宇轩摔碎第三个水晶烟灰缸时，张总正在用雪茄刀修剪《财经周刊》的边角。
杂志内页里，贺雅薇在码头验货的照片被裁成精巧的菱形，恰好挡住她苍白的唇色。
“贺小姐把海鲜贸易玩成金融杠杆，”他吹开纸屑，露出贺雅薇耳垂上晃动的翡翠坠子，“倒是让我想起她母亲当年空手套白狼的手段。”
“那就换个玩法。”陈宇轩碾碎掌心的安眠药，玻璃渣混着血滴进威士忌，“通知那几个育儿博主，把#豪门弃妇虐童#的话题刷上热搜。”他点开相册里贺雅薇在孤儿院做义工的照片，把孩子们的笑脸P成淤青，“记得给打码师双倍酬劳，我要看到她的耳环出现在每张假图里。”
这些污浊的浪花涌到贺雅薇面前时，己经变成咖啡拉花般的精致谣言。
赵律师推着眼镜念出第28条指控：“……当事人强迫养子服用致幻剂，以便在慈善晚宴上表演神童算数。”他忍不住用卷宗挡住的嘴角，“他们还伪造了您在戒毒所的病历。”
贺雅薇正在给拍卖行的翡翠耳坠打光，iPad屏幕上跳动着国际珠宝鉴定师的视频窗口。
“告诉陈宇轩找的营销号，每转发十万条我就捐一间山区图书室。”她将显微镜下的翡翠内部羽裂纹截图发到微博，“记得提醒吃瓜群众，三年前陈氏集团承建的希望小学，用的可是海砂混凝土。”
当#反转之反转#的话题标签爆掉服务器时，贺雅薇正躺在MRI舱里听证据链录音。
陈宇轩买通大V的转账记录、修图师的原始图层、甚至伪造公章时的监控录像……赵律师把这些刻成樱花水晶U盘，连同律师函寄到了陈宇轩母亲的茶话会。
“收网吧。”贺雅薇对电话那端说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掌心的血丝在樱花水晶上绽成珊瑚枝，恍惚间她看见王侦探警服照片背后的猫爪印。
监护仪又开始报警，这次她没有去按呼叫铃，而是把最后两粒止痛药压进舌底。
暮色漫进病房时，陈宇轩正站在碎纸机前。
贺雅薇最新体检报告在锯齿间化作苍白雪片，他特意留下“心脏衰竭”的诊断页面，用金箔笔圈出医学名词贴在镜子上。
镜面倒映着电脑屏幕，暗网交易页面正在倒数计时，红色数字跳动如冠状动脉里的血栓。
而此刻的医院天台，贺雅薇裹着王侦探那件散发着松木香的风衣，看着最后一丝霞光沉入霓虹灯海。
她摸出丝绒盒子里的蓝钻领针，轻轻别在随风翻卷的衣领上。
远处商业大厦的LED屏突然切换成紧急新闻，陈氏集团股票走势图正在上面崩裂成绿色的瀑布。
风带来初冬的第一片雪，落在她滚烫的额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