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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感裹挟着刺骨的腥风，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攫住了狄仁杰的心脏。下方，幽蓝磷光映照的毒水潭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无数色彩斑斓、毒牙森然的蛇影破空袭来，嘶嘶声汇成死亡的狂潮！
“闭气！”尉迟真金在坠落中爆发出惊雷般的怒吼，他竟在半空中强行拧转身形，将沉重的刀鞘狠狠砸向水面！
轰！
刀鞘入水，并非沉没，而是凭借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粘稠的毒水炸开一个浅坑！水花西溅，带着浓烈腥臭和腐蚀性的毒液如同箭矢般射向西周，将扑在最前面的几条毒蛇瞬间灼烧得皮开肉绽，发出凄厉的嘶鸣。
“沙陀！”狄仁杰的声音在疾风中几乎撕裂。他强忍着左臂逆鳞处撕裂般的剧痛，身体在空中竭力调整姿态。
沙陀忠心领神会，在身体即将触及那散发着致命磷光的水面刹那，双手齐扬！两包淡黄色的药粉如同烟雾般爆开，瞬间笼罩了三人下坠的区域。药粉带着辛辣刺鼻的硫磺与雄黄混合气味，如同无形的壁障。
嘶——！
冲在最前、最凶猛的蛇群接触到药粉烟雾，如同被烈火灼烧，疯狂地扭曲、翻滚、退缩，暂时清空了一片狭窄的水域！
噗通！噗通！噗通！
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冰冷的、粘稠如油的黑水瞬间淹没了小腿，刺骨的寒意和皮肤上传来的轻微灼痛感让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所幸尉迟真金那一砸和沙陀忠的药粉争取了极其短暂的时间和空间，他们落脚处恰好是那块露出水面、布满森森白骨的嶙峋巨石边缘，没有被剧毒的潭水完全淹没。
但危机远未解除！药粉的效力是短暂的，被激怒的蛇群在短暂的混乱后，更加疯狂地围拢过来，无数蛇头在幽蓝的磷光下探出水面，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着巨石上的三人。它们似乎忌惮着某种东西，不敢首接冲上巨石，却将退路完全封死，形成了一个不断缩小的死亡包围圈。更可怕的是，地底深处那沉闷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轰鸣声再次传来，伴随着剧烈的震动，整个蛇窟都在摇晃，碎石不断从洞顶坠落，砸入毒潭，溅起带着磷光的浪花。
“大人！看那柱子！”沙陀忠的声音带着喘息和一丝惊骇。他指向星纹平台中央升起的青铜柱。在幽蓝磷光和水面反射的扭曲光影中，第三个凹槽——那个对应婴尸耳后黑痣位置的不规则弧形缺口边缘，正缓缓渗出粘稠的靛蓝色汁液！这汁液如同拥有生命，沿着青铜柱上繁复的纹路向下蜿蜒，所过之处，青铜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在被缓慢腐蚀！
狄仁杰的左臂逆鳞处，灼痛感前所未有地强烈！皮肤下的靛蓝血管疯狂搏动、凸起，那半幅《洛神赋图》的虚影仿佛要破体而出，与青铜柱上渗出的靛蓝汁液产生了某种令人心悸的共鸣！他感到一种冰冷的、带着恶意的“窥视感”正从那渗着靛蓝的凹槽深处传来。
“靛蓝汁液……它在‘活化’！”狄仁杰的声音因剧痛和震惊而沙哑，“这不仅仅是媒介！它是……是蛊！是活着的能量，或者说，是承载着某种‘意志’的毒蛊！”他猛地回想起天枢塔尸身心口的紫茎藤、地宫入口青砖缝隙的黏液、血池的蚀骨水……所有沾染靛蓝汁液的地方，都带着一种扭曲的生命力！
“意志？”尉迟真金的重刀横在身前，警惕地盯着不断逼近的蛇群和那诡异的青铜柱，“谁的意志？那死狐狸还是那死孩子？”
“恐怕……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狄仁杰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靛蓝汁液渗出的凹槽，“沙陀，琉璃镜！快！放大第三个凹槽的边缘！”
沙陀忠强忍脚下白骨硌脚的不适和毒蛇环伺的恐惧，迅速掏出琉璃镜，对准青铜柱顶的第三个凹槽。在特制的镜片放大下，那弧形缺口的边缘被清晰地呈现出来——三点微凸的黑痣位置并非简单的凸起，而是三个极其微小的、内嵌的孔洞！孔洞边缘光滑，隐约可见极其细微的螺旋纹路！
“是注入口！”沙陀忠失声道，“这凹槽不是用来放置实体的‘钥匙’，而是用来注入某种特定的‘液体’或‘能量’！那三点黑痣位置的孔洞，就是注入点！”
“注入？”尉迟真金一愣，“注入什么？”
“婴尸耳后的黑痣！”狄仁杰眼中爆射出洞悉的光芒，“那根本不是痣！是某种……被浓缩的‘蛊种’！或者说，是某种‘身份印记’的载体！凶手将特制的靛蓝蛊液通过某种方式‘注入’婴尸体内，使其携带特定的‘印记’，而这印记最终会显现在耳后，形成‘黑痣’！当婴尸被放置在玉匣，带入这特定的环境（地宫密室、星图投影、月华照射），这‘蛊种’就会活化，渗出靛蓝汁液！汁液中的‘印记’信息，通过这凹槽的注入孔，输入星枢机关！”
他指向那缓缓渗着靛蓝汁液的凹槽：“所以，开启这星枢第三个功能的‘钥匙’，不是婴尸本身，而是它体内被激活的‘蛊种印记’！这印记的作用是‘定位’——定位终南山那座青铜巨臂！”他猛地抬头，仿佛要穿透厚厚的岩层，看向终南山方向，“那巨臂……恐怕也需要特定的‘定位’才能被真正唤醒或控制！”
地底的轰鸣再次加剧，如同巨兽在脚下咆哮！这一次，伴随着轰鸣，那巨大的人面蛇身青铜雕像内部传出的齿轮转动声陡然变得高亢、急促！构面的无数细小齿轮疯狂旋转、重组，那张模糊的脸孔在幽蓝磷光下不断变幻，最终竟定格成一张带着几分熟悉、却又无比扭曲阴鸷的面容轮廓！
“章怀太子？！”沙陀忠失声惊叫，琉璃镜差点脱手！那齿轮拼凑出的面容，虽然扭曲，但那眉眼间的轮廓，分明与宫中秘藏的章怀太子李贤画像有五六分相似！
“果然是他！”尉迟真金目眦欲裂，“这妖孽阴魂不散！”
狄仁杰的心沉到了谷底。章怀太子的形象出现，彻底印证了他心中最坏的猜测——二十年前的洛水沉船、碎叶城旧案，与今日通天浮屠的血案、终南山巨臂，被一条名为“复仇”的毒线死死串联！而他们此刻，正站在仇怨与阴谋交织的核心！
“必须阻止它！”狄仁杰强忍左臂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剧痛，“第三个凹槽己被‘蛊种’激活，星枢正在全力运转！它在为终南山的巨臂输送定位信息和启动能量！一旦完成……”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青铜柱上第一个凹槽——那个对应经幡碎片轮廓的狭长凹槽。经幡碎片！那上面有工部官窑特有的冰裂纹手法！那是启动机关的能量引导器！
“尉迟！你的刀！斩向第一个凹槽！”狄仁杰的声音带着决绝，“用全力！破坏它的引导结构！”
“好！”尉迟真金没有丝毫犹豫，爆喝一声，全身肌肉贲张，重刀带着他全部的愤怒与力量，划破腥臭的空气，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雷霆，狠狠劈向青铜柱顶第一个凹槽的连接处！
铛——！！！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金铁交鸣的巨响在蛇窟中炸开！火星如同烟花般迸射！重刀与青铜的碰撞处，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将周围水面都压出一个凹坑！
咔…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青铜柱内部传来。第一个凹槽周围的精密结构被这蛮横霸道的一刀硬生生震裂！几块细小的青铜碎片崩飞出来。
嗡——！
整个星纹平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那些亮起的诡异红光瞬间变得明灭不定，如同垂死的喘息。人面蛇身雕像上，章怀太子扭曲的面容瞬间溃散，齿轮阵列的转动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
“有效！”沙陀忠惊喜道。
然而，狄仁杰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他看到，第三个凹槽渗出的靛蓝汁液并未停止，反而因为第一个凹槽被破坏导致的能量紊乱，变得更加汹涌！粘稠的靛蓝液体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加速沿着青铜柱的纹路蔓延，所过之处腐蚀的滋滋声更加清晰刺耳！更可怕的是，随着能量紊乱，蛇窟中的蛇群变得更加狂躁不安，它们似乎失去了某种无形的压制，开始试探性地向巨石边缘游来！
“还不够！破坏了引导，但‘定位’的蛊毒还在输入！”狄仁杰感到左臂的逆鳞灼痛己经蔓延到肩胛，皮肤下的靛蓝血管仿佛要爆裂开来。他猛地看向沙陀忠：“沙陀！醉仙灵芙花粉！撒向第三个凹槽的注入孔！”
沙陀忠瞬间明白了狄仁杰的意图！醉仙灵芙花粉能引动心魔，放大恐惧，干扰精神！对于这种依靠“意志”或“精神印记”驱动的蛊毒，或许有奇效！他毫不犹豫，将怀中仅剩的一小包醉仙灵芙花粉奋力掷出，药包精准地砸在第三个凹槽边缘，淡黄色的花粉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那三个微小的注入孔！
嗤——！
如同滚油泼雪！弥漫的靛蓝汁液与醉仙灵芙花粉接触的瞬间，竟升腾起一股带着甜腻异香的靛蓝色烟雾！那烟雾扭曲着，仿佛发出无声的尖啸！青铜柱上的腐蚀声骤然停止，渗出的汁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凝固！
几乎在同一瞬间，狄仁杰左臂那撕裂般的灼痛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皮肤下凸起的靛蓝血管缓缓平复，《洛神赋图》的虚影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地底深处那沉闷的轰鸣声戛然而止！蛇窟的震动停止了。星纹平台上闪烁的红光彻底熄灭，人面蛇身雕像的齿轮阵列发出一阵无力的、混乱的咔哒声后，彻底停滞不动。
“成功了？”尉迟真金拄着刀，大口喘着粗气，警惕地盯着暂时退却的蛇群。
“暂时……阻断了。”狄仁杰的声音带着疲惫，他抹去额头的冷汗，目光却依旧凝重地望向第三个凹槽那凝固的靛蓝痕迹，以及更深处——终南山的方向。“定位扰，能量引导被破坏，星枢暂时瘫痪。但蛊毒未清，根源未除，巨臂……只是被延迟了苏醒的时间。”
就在这时，沙陀忠的琉璃镜无意间扫过被尉迟真金重刀劈裂的第一个凹槽内部。在破碎的青铜构件缝隙深处，一点细微的、不同于靛蓝的暗金色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人！看这里！”沙陀忠的声音带着惊疑。
狄仁杰和尉迟真金立刻凑近。在琉璃镜的放大下，那点暗金色清晰起来——竟是一小块被熔铸在青铜构件内部的、极其微小的黄金令牌碎片！碎片边缘，一个残缺的篆字隐约可见：
“工”
———
蛊毒定位终扰；星枢核心暂遭瘫痪；工部令牌碎片惊现核心——当蛇窟的轰鸣归于死寂，凝固靛蓝汁液深处，那暗藏的“工”字金令，正无声地指向神都最高处的重重宫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