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您不能一口也不吃啊,这怎么行,少爷知晓了会心疼的。”刘淑芳发愁地劝慰着林锦,她两鬓斑白,然面貌不算苍老,脸上亦无疲态,很有精神的样子,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林锦不忍辜负刘淑芳的一片好意,举起筷子夹了根青菜往嘴里塞,细细嚼完之后,她温和一笑,实话实说,“刘妈,我胃口不太好,您去忙您的吧,我若是饿得不行了,总会吃上几口果腹,不至于饿病。”
刘淑芳叹气,“我知道您与少爷夫妻情深,心头记挂着少爷,少爷他也是久经沙场磨砺之人,一定会平安归来。”
“锦儿,刘妈说得没错,修年出类拔萃,不会有什么事的。”傅老太太微笑着伸手抚摸林锦的手臂,抓着她的手紧了紧。
“太太您来了,我去给您备副碗筷,你和少夫人好好聊。”刘淑芳很有眼力见儿地说道。
婆媳二人和谐共处,林锦对这个婆婆有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她幼时就丧母,是父亲林康把她拉扯大的,母亲的面目日渐模糊,如果不是父亲留着照片,她己经完全记不清母亲长的什么模样。
林锦虽然没得到过多少母爱,但她得到了很多的父爱,父亲林康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吃穿用度都是父亲精挑细选过的。
父亲擅长经商,年轻时遇上革命中的傅老爷子,两人一拍即合,作为意气相投的好哥们儿,林康投入了大笔钱财资助傅老爷子闹革命,因此在当时两人许下了娃娃亲。
傅老夫人点点头,神态慈祥,长着张珠圆玉润的脸孔,与人和善,说话温温柔柔的,好似身上有股知识分子对人性的通透。
林锦站起身来,主动给傅老夫人抽出一侧的椅子,“妈,我只是不习惯刚新婚,就要跟新郎各在一方,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虽然我明白修年是身居高位的军官,比一般的军官还事务繁忙,可还是难免心中空落落的。”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嫁给他爸时也跟你差不多,眼见他爸很少回家,出去打仗甚至一年半载不能班师回北平,一颗心提着的滋味不好受。”傅老夫人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林锦的手背,慢吞吞地坐下。
傅老爷子曾经也是从小兵开始,稳扎稳打一步步坐上元帅位置。那时委座还是名初出茅庐的少年郎,而傅老爷子三十出头,傅老夫人肚子里揣着傅修年,他却毅然决然加入革命。
二十多年前的北平可谓是狼烟遍地,委座少年英姿,号召一小撮人经过革命的奋斗,壮大到举国上下,成为当世霸主。而傅老爷子更是委座身边留下的为数不多老将中的一位,委座念着旧情,对他多有礼遇。
傅修年承接父亲志向出将入仕,少年时期便追随在委座身边磨炼,为他继续守卫打下的江山,十八九岁的傅修年不但献策,还率领手下军队打赢了名扬西海的平溪战役。傅老夫人从那以后,便知傅修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各方面都强过他的老子。
林景晃了晃傅老夫人的胳膊,“妈,您怎么了,是我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了吗?都怪我这张嘴没个遮拦。”
傅老夫人回过神来,拉着自责的林锦一阵温言细语,“谁说我的往事伤心了?他们肩上虽担子沉重,但过得有声有色,修年和老傅父子俩只要活得好好的,我就不会难过,锦儿你也要乐观点,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们小两口啊,还没个一儿半女呢,等你有了孩子,把注意力分散到孩子的身上,修年就不是你的全部了。” 谈及此事,傅老夫人实则心情复杂,可她终究是过来人,她当然是盼着小两口好的。然而傅修年身负整个国家的使命,林锦独守空房的时间只会更多。
“太太说得没错,下次少爷回来,少夫人争取和少爷多在一起,有了孩子以后,您的重心就不只是少爷了。少爷他是委座的得力干将,要管辖天下的大事,不可能总陪在少夫人的身边。”刘淑芳给傅老夫人盛了碗养生的莲子百合银耳羹端过去,羹汤发着缕缕香甜气息。
刘淑芳是傅老夫人陪嫁丫头,一路看着她走过来的,很清楚其中的过程。像傅老爷子那样,熬到退休就能颐养天年了,苦尽甘来大约就是这么回事吧。
“谢谢两位长辈的开导,但愿我能及早怀上修年的骨肉。”听了她们的一席话,林锦愈发的期盼孩子的诞生。战场无情,刀枪无眼,她就怕傅修年出个什么意外,最少得留下一个他们的孩子做个彼此之间的念想。
傅老夫人嘴角微扬,放下汤匙注视着林锦,“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修年这次只是去西北剿匪而己,前几年有枪支弹药的日寇都不是他的对手,端个土匪窝于他而言不是难事,你要相信他的能力。”
即便林锦不是这么想的,她也未曾眼神闪躲,反倒与傅老太太平静对视着安她的心,“妈,我会慢慢习惯的,能嫁给修年这样为国为民恪尽职守的好官,说起来我也没有什么值得好遗憾的,他也是名好丈夫,可惜他有军职要务,只恨我不能为他分担。”
傅老夫人满意地轻笑一声,她年轻时也有过跟着丈夫随南征北战的想法,可后来被现实浇灭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咱们是女子,在这世道和环境下,能做的事情终究有限。”
尤其是有了傅修年后,她就被彻底绊住了脚,傅修年虽有刘淑芳带着,她还能继续在燕大教书育人,但一切己不似从前,她要多操一份心。
忙完了学校里的事情,每日回到家,她就要从刘淑芳那里接手傅修年,学生需要她,孩子需要她,她如同陀螺一般,不停的两头转。
林锦认同傅老夫人的话,她接受过先进思想的洗礼,却依旧还有很多人处在封建礼教中,女子过着思想和行动受禁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