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9 章 漂流暗码

玻璃罐撞上礁石的脆响惊飞了夜鹭。陆沉舟涉水捞起那个漂浮物时，指腹被罐体裂口划出道血痕。浑浊的河水渗进玻璃裂缝，芯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和三个月前温绮年葬礼上收到的漂流瓶如出一辙。"五十泰铢一个。"穿橡胶围裙的男孩从红树林里钻出来，腰间布袋里装着十几个同样的罐子，"今早刚捞的，解码要加钱。"他咧嘴露出镶金的犬齿，牙缝里还沾着昨夜槟榔的残渣。陆沉舟用匕首挑开芯片封装层。防水膜下露出半截记忆卡，金属触点己经氧化发绿。男孩突然按住他的手腕："警察的玩意儿..."沾着鱼腥味的手指拨开芯片表层，露出下面蚀刻的警徽编号，"...这是要加价的。"红树林深处搭着铁皮棚户。发电机轰鸣声中，十几个显示器悬在蚊帐里，每个屏幕前都蹲着戴耳机的买家。穿蛇皮背心的老头正在调试投影仪，光束里飞舞的尘埃组成了器官拍卖的3D模型。"新鲜到货的AB型心脏，原主人是清莱缉毒组督察。"老头用教鞭戳着旋转的器官模型，投影突然跳转为警员档案，"...附带完整服役记录，包括去年侦破的六起跨境运毒案。"屏幕下方实时更新着竞价信息，最新出价者ID显示为"曼谷警署后勤处"。陆沉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认出那个警号——是去年在缅甸边境失踪的卧底，结案报告里写的是"吸毒过量坠崖"。芯片在读取器里发出蜂鸣，跳出的文件夹标注着"特别补偿"，里面是二十七个肾脏移植手术视频，每个视频里的主刀医生都戴着印有温长林指纹的手术手套。"这批货的买家可讲究了。"老头凑过来，烟味混着腐臭的口气喷在陆沉舟耳畔，"他们专挑破过自己案的警察..."枯枝般的手指划过屏幕，调出份移植记录，"...比如上周移植的这对眼角膜，原主人去年刚把受体人的儿子送进死牢。"棚屋突然断电。黑暗中响起拉枪栓的声响，十几道红色激光点锁定在老头胸口。陆沉舟趁机拔出记忆卡，后颈却触到冰冷的金属管——是那个捞罐男孩，此刻他手里的玩具水枪换成了真正的格洛克。"周局长说你会来。"男孩的童声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油滑，枪管顺着脊椎滑到陆沉舟皮带扣，"他让我转交个礼物。"沾着淤泥的塑料袋扔在地上，里面是陆沉舟母亲的心电图报告，纸张边缘用血画着经纬度坐标。投影仪重新亮起。这次画面切到某艘游轮的监控室，陆沉舟母亲被绑在手术椅上，头顶的输液袋标着"器官保存液"。镜头转向观察窗，温长林正和几个穿白袍的阿拉伯人握手，他们身后的电子屏显示着"跨国警务合作器官移植峰会"。"老太太的配型很抢手。"老头重新点燃雪茄，烟头照亮他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特别是经历过严刑拷打的心脏...血管韧性特别好。"他吐出口烟圈，投影仪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那是陆沉舟父亲被执行注射死刑前的特写，瞳孔里倒映着温长林调整输液速度的手。陆沉舟的指节在口袋里收紧。温绮年的婚戒内侧刻痕硌着掌心，两道深浅不一的数字在汗水中变得清晰。他突然想起法医报告里那个被忽略的细节——温绮年中弹后，曾用戒指在甲板上刻过两组数字。发电机再次轰鸣。陆沉舟借着重启的混乱撞开男孩，冲出棚屋时听到子弹击碎玻璃罐的声响。红树林的淤泥没过脚踝，他掏出手机拍下母亲心电图上的坐标，发现这与婚戒上较深的刻痕完全吻合。河岸废弃的灯塔里，苏芮正在给伤口缝合。她咬断缝合线的动作让陆沉舟想起父亲警犬执行任务时的模样，酒精灯照着她锁骨下方的条形码烙印——那是缅甸军方给双面间谍的标记。"你母亲在公海的'白鲸号'上。"苏芮用镊子夹起芯片，放进硝酸银溶液里，"但温长林每天午夜会转移到湄公河的Lazuli姊妹船上..."溶液沸腾后浮现出船体轮廓，"...就是婚戒上第二组坐标的位置。"陆沉舟用放大镜观察戒指。较浅的刻痕在强光下显现出纳米级的凹点，连起来竟是湄公河流域图。苏芮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痰里混着金属碎片："周永元体内的发射器...开始工作了..."她扯开绷带，肝脏位置的伤口正在渗出蓝色液体。便携式接收器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上的缅甸语警报疯狂闪烁——那是国际刑警的红色通缉令数据库，此刻正有三十七个定位信号在同步上传，每个信号源都对应着移植过卧底器官的官员。"你父亲的心脏...现在跳在曼谷警察总长的胸腔里。"苏芮露出狰狞的微笑，调出实时监控画面。某间豪华病房中，白发老人正痛苦地抓挠胸口，监护仪显示他的心率与周永元肝脏发射器的频率完全同步。灯塔窗户突然爆裂。狙击子弹击碎了酒精灯，黑暗中苏芮把陆沉舟推向螺旋楼梯："走下水道！"她的喊声淹没在第二轮枪击中。陆沉舟滚下楼梯时，看见苏芮扑向接收器，整个人在电光中化作人形导体——她把自己变成了信号放大器。下水道里漂浮着医疗废弃物。陆沉舟踹开锈蚀的铁栅栏，浑浊的河面上正漂来更多玻璃罐。这次罐体上用荧光涂料画着箭头，指向三百米外的货运码头。码头起重机下站着穿海关制服的男人。他脚边堆着标有"海鲜速冻"的泡沫箱，开盖后冒出的寒气里躺着六袋人类肝脏，每袋标签都印着"缉毒战利品"字样。"温长官的规矩..."海关官员搓着戴手套的双手，"...每缴获一吨毒品，就要提供对应血型的器官。"他翻开交接单，陆沉舟在签字栏看到了父亲的名字——笔迹与当年卧底行动批准书上的签名分毫不差。起重机突然启动。钢索吊起的集装箱在半空开裂，倾泻而下的不是海鲜，而是上百个警用物证袋。陆沉舟接住飘到面前的袋子，透明薄膜里封着枚带血警徽——是他警校毕业时别在父亲胸前的那个。"这些是本周的...补偿品。"官员的声音突然发抖。他解开制服纽扣，露出腹部新鲜的缝合伤口，"今早刚取的肝叶...用来换坤沙集团新式火箭筒的走私路线..."货轮鸣笛声撕裂夜空。陆沉舟望见那艘标着"白鲸号"的豪华游轮正驶向公海，而婚戒坐标指向的方位，有艘锈迹斑斑的医疗船正在升起满是弹孔的缅甸国旗。卫星电话在此时震动。听筒里传来母亲虚弱却清晰的声音："沉舟...看监控仪..."背景音里，心电监护的滴答声正以三短三长的规律重复。陆沉舟摸出从黑市老头那顺走的解码器，闪烁频率转换成摩斯电码正是：Lazuli船底冷藏库。游轮突然转向探照灯。强光扫过码头时，陆沉舟看见海关官员的瞳孔骤缩——他的虹膜上印着与苏芮锁骨相同的条形码。下一秒，官员的太阳穴爆出蓝光，倒地时后脑勺弹出的芯片与湄公河上漂浮的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