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骨咒

观音像后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老僧袈裟下露出半截银灰囚服，编号与二十年前曼谷监狱暴动中失踪的典狱长完全吻合。陆沉舟的枪口擦着他耳垂划过，在青砖墙面上炸开蛛网状裂痕。"二叔当年往我母亲静脉注射海洛因时，用的也是这双敲木鱼的手吧？"陆沉舟扯断老僧腕间佛珠，檀木珠子滚进满地骨渣里，"阿川你看，每颗都刻着遇害者的生辰。"江临川弯腰拾起沾血的佛珠。借着残烛微光，他看见"1983.4.15"的刻痕——正是母亲失踪那天的日期。断簪在掌心颤动，翡翠裂隙里渗出暗红液体，带着龙涎香混着血腥的熟悉气息。"令堂咬断陆老爷喉管那夜，产房里还躺着个男婴。"老僧突然扯开裤管，小腿肚的弹孔与江父配枪口径吻合，"双生子落地就染了脏病，陆夫人只能..."他枯手突然暴起，攥住江临川腕骨，"选个健康的顶替！"佛龛后的暗门轰然洞开，咸湿海风裹着发霉的档案卷宗扑面而来。陆沉舟踹开老僧，枪管却被江临川徒手扳向天花板："让他说完！""沉舟少爷八岁高烧，是因为撞见江警官..."老僧咳出带碎牙的血沫，浑浊眼珠转向供桌下的暗道，"在湄南河码头，往陆家货轮装..."话音未落，穿橙色僧袍的武僧从梁柱跃下，手中铁菩提首奔老僧天灵盖。陆沉舟旋身将江临川护在怀中，铁菩提擦着他肩胛骨嵌入砖墙。江临川嗅到他领口残留的晚香玉气息——那是温绮年葬礼上棺椁铺满的鲜花味道。"江警官果然在这里。"穿香云纱旗袍的女人踩着尸骸走近，丹蔻指甲捏着半块翡翠糕，"温小姐临终前嘱咐，若她活不过泼水节..."她突然用粤语哼起童谣，调子与江临川幼年高烧时母亲哼唱的安眠曲完全一致。江临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女人腕间的蛇骨镯突然弹开，露出微型胶卷槽，里面蜷缩着半张结婚登记表——父亲的名字赫然与陆夫人并列。"阿川小心！"陆沉舟突然扯过女人当盾牌，三枚淬毒银针钉入她咽喉。女人倒地瞬间，旗袍盘扣崩裂，露出锁骨处的莲花烙痕——与温绮年耳后胎记形成并蒂双生。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江临川揪住陆沉舟染血的领口："温绮年葬礼那晚，你衬衫沾着的翡翠糕糖霜..."他指尖触到对方颈动脉急速跳动，"和她嘴里塞着的残渣是同一块。"佛殿外突然传来螺旋桨轰鸣。穿飞行夹克的男人踹开雕花门，手中霰弹枪轰碎韦陀像："沉舟少爷该回祖宅验血了。"他踢开滚落的佛像头颅，露出中空的颅腔——里面蜷缩着江父的警用记事本。陆沉舟突然低笑出声，染血的手掌覆上江临川手背："阿川记不记得十西岁那年，我们在芭提雅..."他忽然扯开衬衫，心口处陈年刀伤拼出泰文"赎罪"，"你替我挡的那刀，原本该捅穿这里。"指尖点在左侧第三根肋骨下方，正是江临川警徽悬挂的位置。穿夹克的男人突然举枪瞄准供桌："江警官不妨看看这个。"他甩出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江父正将襁褓递给穿囚服的女人，"令尊送走的双生子，脐带缠着警用对讲机的电线。"江临川的瞳孔骤然收缩。照片背景里的铁窗花纹，与陆家祖宅地牢的栏杆完全吻合。断簪突然发出蜂鸣，翡翠裂隙渗出更多暗红液体，在地面汇成曼谷湾航海图的轮廓。"温小姐用二十年阳寿换的真相，江警官可还满意？"男人突然扯掉假面，露出被硫酸毁容的半张脸——正是档案记载中己故的陆家管家，"沉舟少爷每次发病喝的药..."他踢翻供桌，二十七个骨灰坛滚落而出，"都是用这些人的喉骨磨的粉。"陆沉舟突然夺过江临川的配枪，子弹穿透管家膝盖："阿川当年在码头仓库找到的..."他扯开对方衣领，露出颈间银牌，"我母亲陪嫁的长命锁，怎么在你这里？"暴雨浇灭最后一盏长明灯。江临川在黑暗中摸到陆沉舟后腰的旧伤疤，那是他们十六岁被绑架时，他背着他爬出毒气室留下的抓痕。掌心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物——半枚带齿痕的警徽，边缘刻着父亲警号的后西位。"小心头顶！"陆沉舟突然将江临川扑倒在地。穿橙色僧袍的杀手从藻井坠落，手中弯刀劈碎他们方才站立的地砖。江临川反手拧断杀手手腕时，摸到他尾指缺失的关节——与父亲殉职现场留下的断指完全吻合。陆沉舟捡起杀手的弯刀，刀柄暗格弹出微型胶卷，"温绮年偷换亲子鉴定报告时，用的就是这把..."他突然割开自己小臂，血珠溅在江临川警服编号上，"阿川要不要验验我的DNA？"佛殿外突然亮起车灯。穿白色孝服的温家侍女撑着黑伞走近，伞骨尖端滴落混着胭脂的雨水："小姐临终前交代，若江警官出现在沉舟少爷三米之内..."她突然掀开怀中骨灰盒，温绮年的钻石婚戒在骨灰里闪着冷光，"就把这个交给他。"江临川的指尖触到骨灰中冰凉的金属物。那是他警校毕业时丢失的袖扣，内侧刻着陆沉舟少年时给他起的泰文绰号。暴雨冲刷着温绮年的婚戒，戒圈内侧的划痕竟与断簪裂痕完全吻合。"阿川现在知道了吧？"陆沉舟突然用染血的手指描摹江临川的眉骨，"那年台风夜你发烧，我翻遍芭提雅找的退烧药..."他扯开衣襟，肋下陈年针孔排成北斗七星状，"后来才知道，那是温绮年试药用的砒霜制剂。"穿孝服的侍女突然抽搐倒地，耳孔爬出带金环的毒蛇。江临川举枪瞄准蛇头时，看见蛇信分叉处卡着半片金箔——正是温绮年寄给他的最后一封情书上的火漆印。陆沉舟的枪声与惊雷同时炸响。毒蛇断成两截的瞬间，侍女怀中滚出带血翡翠骰子，六个点数由二十七个微型头骨拼成。江临川蹲身查看时，发现每个头骨的门牙缺口，都与自己幼年换牙时的齿痕如出一辙。"江警官现在该明白了。"陆沉舟用染血的绷带缠住江临川渗血的手掌，"从你父亲选择保护我开始..."他忽然咬住绷带末端打了个死结，齿痕与温绮年锁骨处的咬伤完全重合，"我们三个人的命，早就绞成死局了。"暴雨在黎明时分转为细雨。江临川站在满地狼藉中，看着陆沉舟的背影融进青灰色晨雾。断簪在他掌心发出最后一声悲鸣，翡翠彻底碎裂的瞬间，露出夹层里温绮年手写的婚书残页——新郎姓名处并列着两个血指印，分别与他和陆沉舟的指纹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