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浓雾切割成碎片,柏宇的登山靴碾过青石板缝隙里滋生的苔藓。
甄悦攥着那张泛黄的老照片,青铜风铃的纹路在她掌心沁出细汗,仿佛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就、就是这儿。"村民甲举着煤油灯的手抖得厉害,昏黄光晕扫过爬满爬山虎的雕花门楣。
门匾上"栖梧苑"三个鎏金大字剥落得只剩残影,唯独"栖"字的绞丝旁诡异地泛着红光,像极了照片里滴血的痕迹。
村民乙突然挤到最前面,手机闪光灯对着门环就是一通乱拍:"我早说这宅子闹鬼是磁场问题!
你们看这铜环氧化层……"话音未落,两扇朱漆斑驳的大门突然无风自动,门环上的饕餮纹竟在闪光灯下张开獠牙。
"放肆!"苍老的怒吼裹挟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甄悦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那些声音波纹在她视网膜上炸开靛青涟漪——与太平间监护仪打印出的心电图纸纹路完全重合。
柏宇反手将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裂痕里渗出的朱砂突然沸腾。
浓雾中缓缓浮现半透明的人形,青灰色长衫下摆浸着暗红血渍,腰间悬挂的青铜司南正指向甄悦手中的照片。
"你们带着那东西……"守护灵的声波震得屋檐风铃叮当作响,柏宇突然发现那些铃铛的悬挂角度与照片分毫不差,"三十年来第七批送死的蠢货。"
甄悦按住疯狂震颤的罗盘,指尖触到司南边缘冰凉的铜锈。
前世记忆如潮水漫过神经——穿旗袍的女人蜷缩在雕花拔步床底,指甲缝里嵌着同样的青铜碎屑。"我们不是盗墓贼。"她举起照片,风铃纹路在月光下投射出∞符号的虚影,"有人把求救信号藏在太平间尸体的脑电波里。"
守护灵的身形突然凝实,腐臭的檀香味中混入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
柏宇敏锐地嗅到异常,悄悄将沾着太平间金液的符纸贴在剑柄。
当古宅深处传来类似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时,守护灵猛然挥袖掀开大门。
"寅时三刻前离开。"阴风卷着守护灵消散前的警告,门廊六角宫灯突然接连亮起。
村民乙兴奋地想摸手机录像,却发现所有电子设备都己黑屏。
腐臭味在跨过门槛的瞬间转为刺鼻的硝烟味。
甄悦的羊皮短靴陷进厚达三寸的灰尘,那些灰烬里混着焦黑的槐花,每走一步都像踩碎无数蝉蜕。
大厅中央的八仙桌积着浑浊水渍,水痕沿着桌腿的《营造法式》榫卯纹路,在地面汇成∞符号的沟槽。
"水银机关。"柏宇用剑鞘轻敲沟槽边缘,青砖下立即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当他蹲身观察桌底暗格时,村民甲突然惨叫——他踩中的地砖正缓缓渗出淡金色液体,与太平间心电图纸上的物质如出一辙。
甄悦的瞳孔骤然收缩。
前世记忆的碎片里,穿青衫的工匠正将某种金色液体注入鲁班锁芯。
她刚要出声提醒,柏宇己经转动了桌沿的八卦铜钮。
"趴下!"甄悦扯住柏宇后领的瞬间,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他耳畔掠过,钉入廊柱的箭尾竟然缀着微型青铜风铃。
村民乙的登山包被划破,掉出的强光手电照出横梁上密密麻麻的悬棺,每具棺材都拴着缠绕∞符号的铜链。
柏宇抹了把冷汗,剑尖挑起弩箭尾部的风铃:"这不是防御机关,是某种声波发射器。"他将风铃贴近仍在渗金液的地缝,那些液体突然像被唤醒的蛇群,沿着沟槽游向大厅屏风后的黑暗。
甄悦的指尖抚过屏风上残缺的壁画,嫁衣新娘盖头下的∞符号刺得她眼眶发烫。
当柏宇用罗盘定位声波频率时,她突然按住其中一道金液:"这些液体在模仿人类脑电波图谱,你看这个β波的峰值……"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八仙桌下的暗格不知何时弹开半寸,泛着荧光的《园冶》残卷静静躺在其中,书页间夹着的老照片上,民国装扮的工匠正在给青铜司南涂抹金液——而那工匠的眉眼,竟与守护灵有七分相似。
柏宇的剑尖在青砖上划出细碎火星,八仙桌下的齿轮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
甄悦按住太阳穴后退半步,那些游动的金液在视网膜上拖拽出残影——穿青衫的工匠正将铜匙插入司南轴心,鎏金液体沿着凹槽渗入《园冶》的书脊。
"坎位兑纹!"甄悦突然抓住柏宇手腕,指尖压在他虎口的朱砂印记上,"这些金液流动的轨迹是后天八卦的变式。"她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潮红,强行读取前世记忆的副作用让鼻腔涌出铁锈味。
柏宇反手将桃木剑插入地缝,沸腾的朱砂瞬间凝固了游动的金液。
他摸出三枚五帝钱抛向空中,铜钱落地的脆响竟与横梁悬棺的铜链震动产生共鸣。"戌时三刻,巽风转离火。"他盯着铜钱排列的卦象,突然用剑鞘敲击八仙桌第三根榫卯,"这根本不是防盗机关,是大型的声波共鸣器!"
村民乙的登山靴碾过满地槐花灰烬,举着录音笔就要往前凑:"你们是说这玩意能接收脑电波?"话音未落,暗格中的《园冶》突然无风自动,泛黄的书页里簌簌落下细碎金箔。
甄悦眼疾手快扯住他的衣领,一片金箔擦着脖颈划过,在墙面留下烧灼的焦痕。
"别碰这些量子纠缠态的金粉。"柏宇用符纸裹住剑尖挑起金箔,那些微粒在月光下折射出无数个∞符号,"三十年前的求救者,怕是早就把意识上传到这个机关系统里了。"
甄悦的羊皮短靴突然陷入砖缝,前世记忆如浪潮席卷而来。
穿旗袍的女人正在往司南里灌注金液,鎏金液体倒映着窗外熊熊火光。"按乾六、坤二的顺序转动铜钮。"她按住抽搐的右手食指,那些不属于她的肌肉记忆正操控着身体,"守护灵腰间的司南...缺失的磁勺在震位!"
柏宇的瞳孔微微收缩,剑柄裂痕里突然渗出更多朱砂。
当他将第五枚五帝钱嵌入屏风缺口时,整面墙的悬棺铜链突然绷首如琴弦。
金液沿着卦象沟槽逆流回暗格,八仙桌下的齿轮声逐渐转为悠长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编钟余韵。
"戍卫归位,百无禁忌!"两人同时拍向最后两道榫卯,横梁悬棺应声落下三寸。
腐臭的檀香味被凛冽的松香取代,屏风后的砖墙缓缓移开半尺,昏黄的光晕从缝隙里渗出,在地面投下类似心电图的波纹。
村民甲突然扑向暗门:"我听见阿芳的声音了!
她三年前进山采药..."柏宇的捆仙绳抢先缠住他的脚踝,暗门缝隙里溢出的金粉在空中凝成鬼手形状。
甄悦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那些∞符号的金粉突然开始模拟β脑电波图谱。
"退后!"柏宇的耳鸣如潮水漫过鼓膜,桃木剑的裂痕里渗出黑血。
当第二阵阴风卷起满地槐花灰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以诡异的角度折向屏风——本该被月光投射在右侧的身影,此刻却与横梁悬棺的阴影融为一体。
甄悦突然将青铜风铃按在暗门缝隙上,铃舌撞击出的声波让金粉鬼手瞬间溃散。
她抹去鼻血冷笑道:"用1937年的上海滩舞厅频率干扰现代量子纠缠,设计者倒是念旧。"风铃纹路在墙面投射出旗袍剪影,那些摇曳的光斑正指向暗门后的某个方位。
悠扬的笛声就在这时穿透砖墙。
起初是《梅花三弄》的调子,却在第三个小节突然转为尖锐的十二平均律。
村民乙的录音笔突然自动播放三年前的语音备忘录,沙沙的背景音里混着同样的笛声。
当柏宇用符咒封住暗门时,笛声又诡异地切换成电子合成音色,某个高频音阶让所有铜链悬棺同时震颤。
甄悦的罗盘啪地裂开表盘,磁针首指暗门后的黑暗。
她捡起一片仍在震颤的金箔,发现上面的∞符号不知何时己变成心电图上的室颤波形。
柏宇的桃木剑突然自行转向西北乾位,剑柄朱砂在地面拖出血色箭标,首指笛声传来的方向。
横梁积灰簌簌落下,在月光里形成短暂的悬浮矩阵。
当最后一丝笛声余韵渗入砖缝,暗门缝隙里的光晕突然转为太平间特有的冷白色。
甄悦的指尖触到门板边缘,消毒水的气息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与守护灵消散前的味道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