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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鼎内的血腥味突然被火把的焦油味冲散，柏宇握着军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鼎盖被掀开的瞬间，十七支火把将潮湿的岩壁照得通明，吴村长油光发亮的脑门倒映着跳动的火焰。
"甄小姐怎么跑到禁地来了？"村长布满褶皱的脸在火光中扭曲，身后的村民举着铁锹和草叉，金属尖端还在往下滴落泥浆。
柏宇注意到他们赤脚上的红褐色痕迹，和青铜鼎外那些脚印如出一辙。
甄悦的银镯发出细碎嗡鸣，她借着柏宇的支撑挺首脊背："我倒想请教村长，什么样的禁地需要在地宫豢养食人鲵？"她扬起手中羊皮卷，血迹未干的"献祭倒计时"字样在火光中妖异闪烁。
人群突然骚动，李巫师的鹿角冠从阴影中浮现。
他脖颈缠绕的银蛇链随步伐叮当作响，腰间悬挂的铜铃却寂静无声。"青铜鼎认主。"他枯槁的手指划过鼎身符咒，暗红锈迹簌簌而落，"二十年前用七对童男女饲鼎时，血咒也是这般鲜活。"
柏宇的耳鸣骤然尖锐，他看见鼎内卦象突然倒转，银珠滚落处显露出壁画残片——被铁链束缚的孩童围坐在青铜鼎西周，额头都刻着与羊皮卷相同的星阵。
甄悦的指甲掐进他手臂，两人同时想起村口那排无字墓碑。
"让我看看巫师大人的记忆！"甄悦突然发力，瞳孔泛起淡金涟漪。
柏宇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见她脖颈血管迸现青紫色，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正勒进皮肉。
在记忆漩涡里，她看见年轻时的李巫师手持骨笛站在祭坛。
月光透过他背后的人皮鼓，照出鼎中翻滚的黑色黏液。
八个孩童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他们的影子在岩壁上融合成三头六臂的怪物。
就在那怪物即将转头时，甄悦的视线突然被血色吞没。
"别碰那些记忆！"李巫师的暴喝在山洞激起回音。
甄悦踉跄后退，鼻腔涌出两道血线，柏宇的衬衫瞬间绽开血花——她倒下前将断玉塞进他昨夜被鲵妖抓伤的伤口。
蓝光暴涨的刹那，洞顶钟乳石簌簌掉落。
村民们惊恐地发现，那些千年石笋的阴影竟在地上拼出与羊皮卷相同的倒计时。
吴村长突然夺过火把砸向壁画，火焰舔舐着童男童女的笑脸，腾起的黑烟里传出孩童嬉闹声。
"带她走。"柏宇用身体挡住飞溅的火星，军刀在掌心割出血线。
当他横抱起昏迷的甄悦时，发现她的银镯正将满地血珠吸成朱砂色，在鼎身勾勒出全新的星象轨迹。
洞外暴雨倾盆，柏宇的耳鸣里多了种规律的震动。
他猛然回头，看见李巫师站在雨中凝视他们，手中铜铃无风自动，铃舌竟是从人骨上掰下的指节。
更诡异的是，所有村民的蓑衣下都露出一截铁链，那些锁链没入泥沼的方向，正通往村西头永远锁着的神庙。
雨幕中传来老式座钟的报时声，柏宇数着那二十一下钟响，突然意识到距离献祭只剩最后十九个小时。
怀中的甄悦无意识地攥紧他衣领，断玉吊坠在她指缝间明灭不定，将两人缠绕的呼吸染成幽蓝。
柏宇的作战靴碾碎满地青石碎屑，暴雨冲刷着甄悦腕间银镯残留的朱砂。
泥沼里浮起的铁链随他们脚步震动，如同无数条蛰伏的地龙在啃噬泥土。
当绕过第三棵刻着星阵的老槐树时，甄悦突然抓住柏宇渗血的左臂："等等...这些青石板在发光。"
暗青色的苔藓正在他们脚下褪色，露出石板下纵横交错的沟壑。
柏宇用军刀撬开松动的石板，刀尖触到某种冰凉滑腻的物体——是七条首尾相衔的青铜蛇，蛇眼镶嵌的萤石在雨中泛着鬼火般的幽蓝。
"别碰那些蛇纹！"甄悦的警告被雷鸣吞没。
柏宇的耳鸣突然化作尖锐蜂鸣，他看见青铜蛇竟在石缝中游动起来，蛇尾扫过的沟壑渗出暗红液体。
那些液体顺着石板的星图纹路汇聚，最终在他们面前三丈处形成个血潭。
潭水沸腾的瞬间，甄悦的银镯发出刺目红光。
柏宇拽着她退到断墙后，目睹血潭中央缓缓升起个青石祭坛。
坛身缠绕的锁链还在往下滴落新鲜血珠，二十八个骷髅头骨镶嵌的凹槽里，竟都盛开着带齿状叶片的黑色曼陀罗。
"乾坤移位，三煞归位。"甄悦抹去唇边血渍，指尖颤抖着抚过祭坛边缘的卦象，"这些符文不是镇邪的，是...是引导怨气汇聚的阵眼。"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坠入祭坛凹槽，那些曼陀罗的花蕊立刻探出细密触须。
柏宇将断玉按在她渗血的虎口，自己却被祭坛突然喷涌的黑雾笼罩。
无数孩童的嬉笑与哭喊在耳蜗里炸开，他踉跄着扶住祭坛，掌心伤口蹭过某个冰凉的凸起——是半截嵌在石缝里的铜铃，铃舌上还粘着片泛黄的指甲。
"哥哥要找人吗？"清脆的童声贴着后颈响起。
柏宇猛然转身，看见个穿红肚兜的女童坐在祭坛边缘晃腿，她脚踝的铁链没入黑雾深处，额头的星阵疤痕正渗出黑血，"被吃掉的七个我，都在这里呀。"
甄悦的银镯突然发出裂帛之音，女童身影在声波中扭曲成团黑雾。
柏宇趁机将军刀刺入祭坛中央的太极图，刀身没入的瞬间，二十八颗头骨同时发出凄厉哀嚎。
黑雾里浮现出二十八个女童虚影，她们脖颈缠绕的银蛇链竟与李巫师佩戴的一模一样。
"封印破了..."甄悦突然吐出带冰碴的血沫，她腕间银镯浮现的星图与头骨额纹重合，"这些孩子是阵法的活祭品，她们的魂魄被..."话未说完，祭坛西周突然亮起十七支火把，吴村长油光发亮的脑门从树后转出。
村民们蓑衣上的雨水泛着诡异油光，铁锹尖端沾满腥臭的泥浆。
吴村长咧开嘴笑时，露出牙龈上蠕动的黑色线虫："外乡人总爱多管闲事。"他手中的火把突然爆燃，火焰里浮现出鼎内童男女被铁链绞杀的画面。
柏宇将甄悦护在身后，发现村长瞳孔扩散成完全的墨色。
那些黑色线虫正从他耳孔爬向脖颈，在皮肤下拱起蚯蚓状的隆起。
更可怕的是，每个村民的影子都在地上扭曲成三头六臂的怪物，锁链晃动的节奏与山洞里的献祭壁画如出一辙。
"小心影子！"甄悦突然将银镯砸向地面。
朱砂色的光晕荡开刹那，所有怪物影子都发出烙铁入水般的滋滋声。
柏宇趁机扯断祭坛铜铃，将带血的铃舌按在太极图中央。
地底传来锁链绷断的巨响，女童们的虚影突然扑向村民。
吴村长发出非人的嚎叫，火把照亮他背后升腾的黑色气息——那团黑雾里隐约可见李巫师的鹿角冠，以及从人皮鼓伸出的孩童骨手。
"带...带着铃铛去神庙..."甄悦的指甲掐进柏宇渗血的掌心，在他皮肤上烙下个发光的星阵，"子时三刻...用你的血..."她未尽的话语被狂风撕碎，天际翻滚的乌云突然形成个巨大漩涡，云层里浮现出青铜鼎的虚影。
柏宇抬头望去，惊觉漩涡中心睁开只血红的眼睛。
暴雨在瞬间转为赤红色，那些雨滴砸在祭坛上，竟化作满地滚动的血珠。
当最后一道惊雷劈开老槐树时，他们看见树干年轮里嵌着二十具婴孩骸骨，每具骸骨额头都刻着星阵。
吴村长突然跪地呕吐，黑色线虫混着脏器碎片落进血潭。
那些线虫在血水中膨胀成手臂粗细，顶端裂开布满利齿的口器。
柏宇抱起甄悦冲向神庙方向，身后传来血肉被撕扯的黏腻声响，以及女童们银铃般的笑声："还剩九个时辰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