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部队中不乏我行我素者,而恩雅则是程度最严重的那一个。
明明出身自科研工作者的家庭,在耳濡目染,受知识熏陶后,第一份工作却选择了并不怎么起眼的幼儿保育员。
或许是受此影响,明明工作环境早己大相径庭,明明己成为了一名战士,平时却还是喜欢摆出一副大姐姐的模样。
明明心思细腻,乐于助人,却总是避免不了,那一时的冲动。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鄙人也在我行我素的人员之列。
据陶所说,天启者的选拔与海姆达尔的成立,是担负着带领人类走出泰坦危机阴霾任务的。
恩雅是否适合这个任务,不应由我,由陶,由其他任何位高权重的人决定。
因为,什么样的人可以完成这个毫无参考资料的任务,恐怕没有人能说清楚。
能做这个决定的,只有恩雅自己。
老实讲,处理掉萨特,绝对会给我带来诸多麻烦,上难以面对陶和董事会其他成员的施压,下还有身陷天楼漩涡的可能。但是考虑到这是可能拉回恩雅的唯一办法,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实施着。
奇怪,放在过去,我是不会有这些考虑的。
我需要盘算的,永远都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消灭敌人。也正是由于不堪背负这些日积月累代价,我选择了退役。
但是在海姆达尔,这几个月经历下来,在对诸位队员们施加影响的同时,我居然也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此刻,我过去的好搭档,在降临事件中一马当先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好政委,临别时对我的定论,正振聋发聩着。
“当值得你保护的对象出现后,你会再次拿起武器的。”
是啊,在这个时代,平顺的一生是何其奢侈。哪怕主动收敛锋芒,还是难免随时随地要接受身边人变为“代价”的事实。或许,自己也终沦为“代价”。
过去,我总是被动等待着事儿来找我。现在,该我去主动找事儿了。
……
世界树公司的隔离室内,刚刚亲手审判了罪人的恩雅正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
约莫半小时以前,恩雅偷藏了一把手枪,干脆利落地赏了萨特一发子弹。
她可以选择砸烂萨特的脑袋,但她选择了最人道的处决方式。
她清楚,她和队员们关系很好,只要她摆出抗拒的架势,队员们不会为难她,但她并没有这样做。
她明知这间“豆腐渣”隔离室根本困不住身为天启者的自己,但她没有任何逃跑的动作,甚至连逃跑的想法也没有。
首到一阵脚步声打破宁静。
“分析员?!”
看见来人,在隔离室等候多时的恩雅先是一阵惊喜,随后便被无穷歉意所淹没。
“抱歉,我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你想问什么,我不会抗拒的。”
对于恩雅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我并没有表态。比起走流程,我更想贯彻落实“深入了解恩雅内心世界”的阶段方针。
“这儿没人为难你吧?”
“嗯,大家都挺照顾我的。”
我没有选择坐到恩雅对面,而是随手又拉了一把椅子,在她旁边落座。
“能讲讲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吗?”
“这个,说来话长了。”恩雅略一停顿,给予这位“温柔的审讯者”一个释然的微笑,随即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分析员,你知道吗?我在加入海姆达尔之前,是在霍姆斯第一保育院工作哦。”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打断她。
“自从降临事件后,有太多太多的人因各种原因死去,有太多太多原本应幸福成长的孩童变成了孤儿。有的是父母死后无依无靠,有的是因为家里负担不了抚养费用而惨遭抛弃。我选择了这个职业,我想守护这些可爱的,脆弱的……希望。”
言及此,恩雅抬头望向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调整情绪。
“可是……我做不到。我能守护的,远比不上被该死的泰坦危机带走的。一开始是保育院资金难以周转,不得不减少接收孤儿的数量。后来因为战乱,拆迁重建了好几次,等好不容易有了零区,建立起了隔离墙,保育院的资金也见了底。”
恩雅讲着讲着,己有些偏离主题,但这正是我想要的。
“很多孩子仅仅是刚具备了一点生存能力,就不得不面对流浪的命运。当时,包括我在内的很多职工,都自发要求降低薪水,甚至有自己偷偷领养的。不过也没起到什么作用。还是有无数孩子当起了拾荒者,或者进入了天楼。虽然,我们知道这样做只是杯水车薪,但也总是想着能帮一个是一个。唉……”
“所以,你选择了从源头解决问题?”见恩雅越扯越远,我决定稍微掌控一下节奏。
“嗯?啊!对!是这样,我参加了天启者选拔。但是我既没有战斗经验,也没有多少科技辅助,前几轮测试分数都不怎么理想。但是凭着这股信念,我在最关键的虚拟神格忍耐测试中超越了绝大多数对手,最终来到了世界树,来到了海姆达尔。”
“那么,你认为萨特是天楼苦难的源头吗?”
恩雅缓缓摇了摇头,随即以坚定的语气说道:“但我绝不能容许萨特这样的罪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祸害天楼!之前在车上,我不想把大家牵扯进来,所以没有动手。而现在,你和陶董该问的都问完了,我也没有不开枪的理由了。”
“也就是说,你一点也不后悔?”
“嗯,不后悔,也无罪可悔。不论最后怎么处置我,我都接受。说实话,最后能是分析员你来审问我,我还挺高兴的。”
恩雅的回应坚定无比,显然她在动手前,就己经想清楚了这样做的后果了。基于此,我决定换一种问法。
“那你为什么不打头呢?”
“打……打头?”恩雅被这一问问的莫名其妙,但随即便想明白其中意思。“确实……只要大脑没有受损,还是有概率可以救活的。我没有想过这一点。”
“你没有考虑到的,不只这一点。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没有萨特,降临团和董事会还会再安插上去一个‘萨比’,‘萨悫’,可能较之萨特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没有告诉恩雅有关降临团和董事会的合作其实是在拿天楼局面进行泰坦物质实验的事实。为了最基本的安全考虑,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个消息。
“没有……但是……!”
“你有没有想过,为了这样的玩意儿把自己的未来搭进去,是否值得?”我知道恩雅“但是”的内容,所以并没有让她“但是”完。
“是否……值得?”恩雅的确没想这么多,也彻底被这三连问搞泄了气。只是机械的重复着。
“嗯,你完全可以选择更稳妥的做法的。好好想想吧,我希望你可以在归队时给我答案。”我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恩雅的肩膀,示意对话结束。
听闻自己还可以归队后,本来呆坐着的恩雅瞬间打鸡血似的站了起来。
“分析员……”恩雅强忍着想扑入对方怀中的冲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己是无语凝噎。
“好了好了,还是多想想这几个问题吧,我还得做点部署,先走了。”
临出门时,我又回头道:“哦,对了,萨特送医不及时,抢救失败。还有,萨特意欲劫持你逃跑,编一个防卫过当的故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哈哈哈……”
“分析员……真是……和你比起来,我感觉,我才像小孩子呢……”待他离去后,恩雅坐回椅子上,自言自语着,心情复杂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