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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初春时节，院子里的杏花开得繁盛。
云谏背着药箱踏进院门时，如亦正在晾晒新采的草药。
“如亦。”他唤得轻，声音带着颤抖的尾音。
如亦转身时，看见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金镯子。
“我无星辰可赠，无长生可许。”他忽然开口，指尖着镯子上雕刻的凌火霜花，“唯有这往后余生，桩桩件件都是你。”他抬眼时，眼底映着满园杏花，“可愿与我共度这凡尘？”
如亦望着他手上的镯子，算起来两人皆是空无一物（bushi）来到这里的，云谏是等攒够了钱才提出“相许余生”这件事。
高岭之花此刻也沾着人间烟火气。
她将手腕递出，等云谏将镯子套上，顺势将她的手按在心口，那里跳动着凡人的血肉。
云谏在她耳畔轻笑：“我从未失去什么，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归途。”
……
云谏的医馆开在梧桐镇青石巷尾。
如亦倚在门边看他整理银针和粗陶药臼，粗布衣袖沾着药香，眉眼比拎着霜枪时更显温润。
头上的木簪又换成了如亦亲手雕刻的，映着晨光泛起柔和的光泽。
“云大夫，我家小子又发热了！”
巷口张婶子抱着啼哭的孩童闯进药堂，云谏伸手探去，指尖沾着孩童额头的薄汗。
他转身对如亦笑道：“如亦，取三钱柴胡，配半盏井水。”如亦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忽然想起他双手掐诀的模样。只是如今他手上拿的不再是霜枪，而是浸了井水的棉布给高热的孩童降温。
如亦端上药汤时，还往孩子手里塞了块麦芽糖。
窗边晒药的圆簸箕被日头烘出竹香，云谏看着偷偷摸摸的如亦笑着摇了摇头。
上元节，云谏牵着如亦的手挤进灯市。
他怀中揣着给如亦备着的梅香糖，木簪挽着的发丝映着满街灯火，竟比当年御风而行时更耀眼。
“云大夫！云娘子！”卖灯笼的老汉热情招呼，“可要来一盏并蒂莲灯？”
如亦看着云谏掏银子的动作比他甩储物袋的时候还要潇洒。
她捂嘴偷笑，云谏却首接将并蒂莲灯塞进她掌心，她觉得这个灯比任何夜明珠都要亮。
那年瘟疫席卷六安城，梧桐镇也受到了波及，医馆门槛都快被病患踏破。
如亦看着云谏三日未合眼，边翻看着泛黄的医书，边在桌案上的纸上写着“麻黄二钱，桂枝一钱……”
当年面对天罚都不曾怕过的人，如今倒怕起生死来了。
数十年间，他们救过濒死的妇人，接好过断腿的樵夫，甚至用针灸为难产的婴儿重塑生机。
每当有人问起云大夫为何总带着木簪时，他便笑着看向如亦：“内子亲手打磨。”
云谏是在一个杏花微雨的清晨开始咳血的。
如亦握着他冰凉的手腕诊脉，指尖触到的不再是往日的温热，而是凡人迟暮的脉象。
最后那段时日，云谏总爱让如亦扶他坐在杏树下。
老杏树的枝丫遮住院子里的半块天空，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指着树下掉落一地的花瓣：“你看，都化作春泥了。”
“可曾悔过？”
“不悔。”
他的语气依然坚定，如亦将脸贴在他布满皱纹的掌心。
云谏走的那日，阳光格外温柔。
他靠在如亦怀中，看着檐角的风铃轻响。
“如亦。”他最后唤她，指尖拂过她眉心，“我无星辰可赠，无长生可许……”话音被风吹散，如亦却在他瞳孔中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
凡人界的日子短得一眼便望得到头，云谏总说，只要掌心星火不灭，他们终能在人间烟火里，找到比长生更恒久的归宿。
“可是，阿谏……”如亦抚摸着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脸庞，“你原本就该耀目云端。”
如亦魂魄离体，将云谏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魂魄收集齐。
莹白的小团子在如亦脸颊蹭了蹭。
“都没有记忆了还这么不安分，”如亦指尖点了点小团子，“小瑷同学，找到了吗？”
【找到了。灵云界叙城云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是颇有底蕴，云氏夫妇二人夫妻恩爱，家庭环境还不错。云母怀孕五个月，胎儿还没有灵魂。】
“那就去叙城吧。”
如亦“补天”时在不周山留了一道后门，都不用经过撞仙山便到了灵云界。
“去吧，开始新的人生。”如亦把云谏的魂体抛起来。
小团子缠着如亦指尖，看起来有些不舍。
“不要留恋过去。”如亦指尖轻弹，小团子首接飞进了云母的肚子里。
她看着云谏的魂体与胎儿彻底融合，才转身离去。
【我们要走了吗？】
“去趟东海。”
鲛王宫深处传来熟悉的吟唱，是她儿时常听母亲唱的歌。
“阿妩，你又在想亦儿啦。”玄翊的金色鱼尾随着歌声摆动。
“五十年了，也不知道亦儿现在在哪里。”
玄翊着泉妩的发髻：“阿妩，我们的亦儿本就是赤星转世，她应该有更加灿烂的人生。”
如亦避过玄翊和泉妩，将一瓶生子丹和一封诀别书放在育婴室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就当是她离开前放的，五十年后才发现。
你们的女儿就要离开了，重新生一个吧，应该就不会再是让人烦恼的火灵体了。
【你哪儿来的生子丹？】
“冷傲天储物空间里薅出来的，他拿到丹修传承炼制了不少花里胡哨的丹药。”
【那还是物尽其用。】
五个月后，如亦站在云家的产房外。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婴儿的啼哭声惊飞了檐角的仙鹤。
稳婆抱着襁褓出来时，红绸上躺着的男婴眉心竟有雪花印记，转瞬即逝。
“老爷，老爷，夫人生啦，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云父颤抖着接过襁褓大笑：“好好好，有赏，都有赏。”
男婴突然转头看向如亦的方向，咯咯笑出声来。
那笑声清越如银铃，震得她险些以为云谏能看见她。
子夜时分，如亦潜入育婴房。
男婴在襁褓中挥舞着小手，也不哭也不闹，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如亦指尖点在他眉心，《周天星辰诀》和周天星辰盘随着星光进入眉心抵达识海，婴儿的肌肤下浮现金色的星辉。
随后将一个储物玉坠挂在婴儿的脖子上：“阿谏，这一世我要让你赢在起跑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