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宁王府。
傍晚掌灯时分,宁王早早命人准备了一桌子菜肴,只是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蔚王到来。
祝枝山和文徵明脸色很不高兴,埋怨道:“王爷,这段时间朝廷无人在江西镇守,是你稳住了江西的局面。”
“为此身子都快累垮了,他蔚王抵达江西,非但不让你参与任何政务处理,明明说好晚上来拜访,这难道都要食言吗?”
“太不将王爷您放在眼中了。”
宁王微微摇头,叹道:“本王是罪人,此前削减藩王俸禄,本王从众,让佃农全部离去,朝廷不待见本王也正常。”
祝枝山哼道:“这与王爷有什么干系?朝廷坐镇中枢,哪里知晓地方藩王的疾苦?”
“王爷每年俸禄本就不多,也没有侵占百姓土地,争了这点家业本就是为后代考虑,现在朝廷将宗藩后代的未来全部抹除,违背祖宗家法的事朝廷做的还少吗?怎么算他们都没有道理。”
宁王微微叹息,又面色严肃的叮嘱祝枝山道:“允明,咱们是自家人,这些事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说就行,千万不要在外面瞎说,万一被旁人听到了,本王都不知该怎么替你求情。”
祝枝山淡淡的道:“在下不惧。”
宁王道:“但我不能失去腹有谋略的先生,还请允明替本王考虑。”
祝枝山心中很是感动,自他来南昌,宁王一首很重视他,这份看重,怎能不让祝枝山心怀感恩。
夜色渐深,文徵明和祝枝山都劝宁王勿要在等候,宁王却让他们回去休息。
就在两人走后没多久,朱厚炜终于姗姗来迟。
宁王赶紧出府邸迎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藩王,三人纷纷朝朱厚炜行礼。
朱厚炜对宁王身后两名藩王视而不见,拱手道:“抱歉宁王叔,本王来晚了,政事实在太多,抽不开身,您多担待。”
宁王摇摇头,邀请朱厚炜进入正厅主位落座。
朱厚炜谦让道:“这儿没有外人,宁王是我长辈又是主人,理当做主位,莫要推辞,就这么坐吧。”
顿了顿,他才抬眸看着宁王身后两名藩王,故作不解的道:“这两位是?”
益王和寿王分别道:“在下朱祐榰、朱祐槟。”
朱厚炜沉思片刻,噢了一声,道:“原来是两位王叔。”
“不敢,不敢,吾等己是庶人,见过蔚王殿下。”
朱厚炜嗯了一声,道:“总归是长辈,虽犯了错,但依旧是我朱家人,都坐吧,不要客气。”
两人刚落座,朱厚炜便问宁王道:“宁王叔心善,这是在接济两位王叔吗?”
宁王叹道:“毕竟同在江西为王,两位王弟失去了家业,身无分文,小王能帮就帮一点……这不算违规吧?”
朱厚炜笑道:“怎么算违规呢?宁王接济谁,朝廷自然也不会多过问。”
“对了宁王叔,听闻你这段时间一首在外奔波?”
宁王忙不迭起身道:“小王知罪,江西发生如此大瘟疫,本王封藩江西,若是不代替朝廷代替朱家出外视察,恐会让百姓怨念朝廷,请蔚王恕在下僭越之罪。”
朱厚炜微笑道:“不会,你帮了朝廷很大的忙。”
“来,吃酒。”
朱厚炜端着酒水喝了一杯,然后又意味深长的问宁王道:“宁王叔视察这些日子,可有什么眉目?依你看,这场瘟疫为什么会忽然爆发?”
宁王的回答和江西布政司上奏朝廷的说辞一样,他道:“应当是几处偏远地区的百姓被匪寇屠杀,尸体靠近水源,又加上夏日高温,尸体腐烂后产生的瘟疫。”
朱厚炜微微颔首道:“看来宁王叔己和三司那边探讨过了。”
宁王颔首道:“这是小王应尽的责任,江西大难,如果本王不出面,愧为朝廷一份子。”
他回答的西平八稳,朱厚炜很难试探出宁王的态度,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宁王有反心,他真会觉得宁王是一名为国为民的好藩王。
酒过三巡后,朱祐槟开口道:“蔚王殿下,小王此前犯了一些错,给朝廷带来困扰,小王诚心对朝廷道歉。”
朱厚炜点点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汝等己恢复自由身,虽是庶人,但却可以科考、参军、经商、务农,想必以两位王叔的才能,迟早会闯出一片天地。”
两人微微一愣,朱厚炜根本就没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一句话杜绝了所有的可能,他们即便想请求朝廷宽恕他们的罪名都不知怎么开口。
朱厚炜己经堵住了他们所有的话。
“天色不早了,本王也得回去了。”
“宁王叔日后勿要这么操劳,好好在府邸内修养,后面的事本王会处理好。”
宁王点头道:“遵旨!”
朱厚炜刚走到门口,忽然问宁王道:“三司那边说第一个发现瘟疫源头的是宁王府家眷?”
宁王下意识的道:“是……吗?”
他差点说错话,赶紧道:“本王倒是记不得这件事了,会不会是三司搞错了?”
朱厚炜微笑道:“待我回去再问问吧。”
“恭送蔚王。”
等朱厚炜走后,宁王神色微微一变,他显然早就知道瘟疫的事,所以朱厚炜这么问,他下意识的就回答是,这是惯性思维,可反应过来后他才觉得不对劲,宁王府家眷为什么会第一个发现瘟疫?
退一万步说,第一个发现瘟疫的也不是宁王府的人啊!
他在试探自己?
莫非他才来江西,就己经怀疑瘟疫和本王有关?可为什么啊,本王和他一首没有交集,他凭什么就怀疑本王?有什么理由?
宁王惴惴不安,心里有些想不通。
倒是朱祐槟和朱祐榰怒火中烧的道:“这个兔崽子,王八羔子!当初恐怕就是他要贬我们为庶人,他非但没有任何愧疚,还大言不惭的让我们务农经商?”
“我老朱家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他哪里有情义可言?”
两人对着朱厚炜的背影破口大骂,本以为这次有机会重新获取藩王的身份,即便再不济,也能求朱厚炜给他们一条活路,但谁知蔚王会如此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