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事情越闹越大
破木栅栏在寒风中吱呀作响,封锁下的姜家沟死气沉沉。
晒谷场边聚着三三两两的村民,破棉袄裹紧瘦削身子,呵出的白气混着低语飘散。
“看那药罐子,黑黢黢的,掺了多少假东西进去……”“陈凡倒好,严宽那老狗都烧成灰了,他还护着呢!”
草棚里,陈凡半跪在草铺前,粗糙的手指稳稳端着半碗药汁。
塔莉亚干裂的嘴唇沾到药液,喉头微弱地滚动了一下,眼睫颤动,似要掀开千斤重的眼皮。
陈凡悬着的心往下落了一寸,可肩上无形的担子却更沉了。
这药,是昨夜从林场废弃伐木点抢回来的掺假盘尼西林,经了林向晴的手勉强剔出些真粉末,兑了水熬成的稀汤。
“得清底子。”陈凡直起身,掌心那枚齿轮五星斩钉截徽章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像块烧红的烙铁烫进他心里。
他目光扫过草棚里一张张枯槁的脸,“林场抢回来的药,掺的假东西太多,得一样一样筛出来!熬成浓汤,或许……能顶一阵。”
这话是说给落里熬药的林向晴听的,更是说给外面那些竖起耳朵的村民听的。
“药是假的!”陈四喜突然吼出声,一脚踹翻印着红十字的木箱。
玻璃药瓶哗啦啦滚进泥污里,锡纸药板散落一地,掺着玉米粉的白色粉末被风卷起,扑在村民皴裂的脸上。
村落头废弃的土坯仓库,冷得像冰窖。陈凡、林向晴、灵萱和陈向阳围着一堆印着红十字的硬纸盒。
林向晴用镊子夹起一片药板,对着唯一的小窗口透进来的惨淡天光细看,眉头拧成疙瘩:“标签是后贴的,封口蜡深浅不一。”
她撬开锡箔,倒出些白色粉末在掌心,又捻起一点凑近鼻尖。
“玉儿……这是米粉混着石灰面儿!还有股……劣质滑石粉的味儿。”
她抓起旁边一个豁口陶盆,将药粉倒进去,舀起冰冷的井水,搅动,“得筛,还得用热水洗。”
“这活儿,磨人。”灵萱蹲在墙角,膝盖上摊开个用烟盒纸订成的簿子,笔尖沙沙响。
“你拿啥追?炭笔尖顿了顿,抬头看向草棚方向。“栓子娘抱着他,眼泪就没干过,嗓子都哭哑了。”
“王老疤早跑没影了!县里的物资,你个毛头小子能碰的着?”
“李婶手脚烂疮流黄水,人迷糊了,嘴里一直哼‘疼啊……’”
“小栓子喘气喘匀了,浑身还打摆子。”她笔尖顿了顿。
“就凭这个!”抬头看向草棚方向。
“就凭这个!”她举起那枚沾着狼血和泥的徽章。“齿轮咬合五点星的诡异纹路在晨光下纤毫毕现。
“就凭了这个!这徽记是王老疤手下身上扒下来的,周主任给的!”
他拇指狠狠擦过徽章边缘,蹭下一层黑红污垢,露出底下刻的小字“革委会第三仓库”。
人群响起抽气声。革委会!这三个字像座大山压下来,连骂咧咧的赵瘸子都闭上了嘴。
六十年代,革委会掌着物资调配、生杀大权,要碾死姜家沟,比踩蚂蚁还容易。
“就这么点?够谁喝一口?”
“稀汤寡水的,能救命?糊弄鬼呢!”
“凡子,药呢?真药呢!”
“吃个屁!药都救不了命,这猪食啥用?”
一个眼眶深陷的汉子猛地推开木勺,糊糊溅了一地。
“当年在朝鲜,老子摸进美军指挥顶部,肩章都比你这鲜亮!你跟陈凡穿一条裤子,合伙糊弄我们!”
他随手把徽章丢给陈凡,拐杖尖却重重戳向地面:“怕个球!周主任还能比鬼子飞机大炮凶?”
老爷子坐在大仓库门槛上,眼皮都没抬,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铁块砸进冷水。
陈柏第一个站出来,猎枪往肩上一扛:“凡哥,我跟你去!”
陈四喜抡着柴刀劈开冻土:“王老疤的皮,老子亲手扒了他!”
灵萱没说话,只默默把裹着破布的五四手枪塞进陈凡手里,枪柄还带着她的体温。
陈凡死攥紧枪,目光扫过一张张菜色的脸:“给我两天!追不回药,我把命赔给姜家沟!”
他转身指向塔莉亚躺着的草铺,“但眼下——谁再敢动隔离区,先问我手里的枪!”
“药!假药害死过人啦!”棚外不知谁尖嚎了一嗓子,恐慌像野火般炸开。
姜老爷子哼了一声,拐杖往粮仓门槛一搭,闭目养神。老兵用脊梁骨撑起的沉默,比枪更有分量。
林向晴扑过去,手指搭上李婶脖颈,又迅速扒开她眼皮查看瞳孔。“感染入血了!王脓毒!”
她扭头冲陈凡吼,“浓缩药汤!双倍剂量!盐水!干净的布!快!”
陈凡如同一张瞬间拉满的弓,撞开人群冲回仓库。
灶膛里塞进大把柴火,火舌凶猛地上卷。他舀起所有筛洗过的药粉倒进沸水,药汤翻滚成近乎黑色的泥浆。
林向晴跟着进来,用仅剩的半壶盐水冲洗李婶溃烂的伤口,脓血混着腐肉被冲掉,露出底下猩红的烂肉。
陈凡端着那碗墨汁般滚烫的药汤回来时,李婶男人正抱着她嚎哭,几个村民红着眼要往里冲。
陈凡用身体堵住草棚口,眼神冷得像冰:“想她死,就进来!”
他蹲下,毫不理会那熏人的恶臭,用木片撬开李婶的牙关,将那碗浓缩的药汁一点点灌进去。
接着,他接过林向晴递来的、用最后一点盐水煮过的破布条,紧紧缠住李婶清理过的伤口,动作稳而快。
“灌了药,清了毒疮。”俘虏瘫倒地上哭嚎,“陈凡他们找到推车和烧毁的字条,还捡到徽章……”
被称为周主任的男人慢条斯理戴上白手套,弯腰捡起俘虏衣领上掉落的半枚齿轮五星徽章。
男人看着妻子虽昏迷但不再抽搐的身体,突然抬脚碾在俘虏伤口上!
惨叫声撞在仓库高墙上呜咽起来。
“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