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溪桥吃了一吓,便迅速将手抽回了。
他很自然地坐在旁边的那把榆木制的官帽椅上,依旧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雨嫣将上衣扣紧,冷声道:“大人若是一味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
“你姨丈家的事情,我会查清楚,也会盯着白中丞的。”苑溪桥道,“可我有个条件。”
想着苑溪桥方才轻薄自已的举动,雨嫣心中有些不安,竟有些担心苑溪桥会趁机占她便宜。毕竟,在他们一起生活的那些年里,苑溪桥虽说是清心寡欲,可也不是一丁儿要求都没有,若是他用蛮力,怕是自已力不能拒。那些丫环婆子哪个会来解救他?恐怕那些婆子么,还会以为这是他们在闺房里找的乐子,在背后笑话她呢!
“什么条件?”她警觉地说。
“和离一事你莫要再提。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等我从蓉城回来。”苑溪桥沉声道,现下,他已大致推断出雨嫣有着和他一样的奇遇。
但是搞不懂, 她为何执意要同他和离?
虽说他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可从那零星的记忆里,他也可以窥见自已和雨嫣过得不错。
过日子不就是那回事么?就算换了别人,也不见得像雨嫣这么顺眼。还要重新磨合。
再说,他们还生了两个孩儿。
即使府上有些事情令人觉得絮烦,譬如母亲会将诸多烂摊子甩给她之类,这些事情,他原来没注意过,她也没和他抱怨过。如今,他看到了,便会想办法帮着她应付。
即使一些事情有些遗憾,譬如是她姨丈的案子有诸多疑点,那正好有机会彻查清楚,他觉得,雨嫣应当很庆幸才对。
怎么就这么急着和离?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雨嫣点头道:“我相信大人的为人。待考试过后,我也回蓉城一趟。和离一事,就等大人回来再商量。不过,我已在西二街置了宅子,这家我定是要搬的,不管大人应允不应允。”
“在西二街置了宅子?”苑溪桥皱眉道,“你若是嫌府上吵闹,为着读书方便,那就随你吧。”
苑溪桥想着,人常说,女子嫁人之后会有诸多遗憾。想必雨嫣因当年未参加科考,早早嫁人一事,耿耿于怀。原来,他在京都的时候,也听见过人称雨嫣是女中诸葛,饱读诗书,可和她成亲之后,除了见过她教两个孩子识字之外,就没瞧见过她翻过书本。
既然她这么想考试,那就去考好了。
本朝女子也能为官当差,想蔡衡大人的儿媳杜氏就在户部供职,成日和他一起出出进进的,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里非要和离那么麻烦?
她既然这么重视考试,想沉下心来看书,出去住些日子也没什么。至于买了宅子,那也定是因她不愿回娘家对着继母。
苑溪桥用了然的目光瞧着雨嫣,自我安慰着,自认为将所有的事情都捋得清楚明白。
***
次日一早,苑溪桥来到御史台。
蔡衡又嘱咐了几句,也无非是那奏折已呈到了圣上的案头,容不得有半点马虎,让他们两位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来。
“要说你们二位的人品,我是不用叮嘱,不过,那蓉城自古就是温柔地、富贵乡,不要说周崇那等巨贾,就说那小小的盐商,都富得流油,处事要万万要谨慎才好。”
白勇、苑溪桥二人忙应承。
苑溪桥又恐蔡衡有什么特殊的话告诉白勇,便说道:
“两位大人,兰雪出门得早,还没有吃东西,想去西街的早点铺子转转。”
“这么远的路,自然要吃的饱饱的,京都的河面已上冻,你二人还要快马加鞭地赶到铜定去坐船,这一路必然辛苦。你们稍迟些,等日头高些再出发,身子还能暖和些。”蔡衡语重心长地说道。
苑溪桥听后点了点头,随后便迈步走出了房门。他仅仅带着福兴一人跟随左右,两人一同骑上马儿,缓缓地朝着前方行进。
走着走着,福兴忽然开口提议道:“大少爷,依小的看,咱们还是调转马头吧,改走那条通往西二街的小道如何?前面那段路上那一条水沟,上面结满了冰,实在是太滑,咱们此行可是要出远门的,如果马匹不小心滑倒摔跤,那可麻烦!”
苑溪桥略作思考,觉得福兴所言不无道理,于是回应道:“也罢,那就照你说的办吧。”就这样,他们从御史台旁边的小径直插过去,没走多远,眼前便是文谷书院。
众所周知,苑溪桥向来喜欢安静的环境,对于书院门口时常聚集众多学子喧闹嘈杂的景象甚是反感,因此平日里很少会选择走这条路。
就在这时,福兴突然又喊了起来:“大少爷,您快看呐!那边书院旁边站着的那个人,怎么看着那么像大少夫人身边的丫鬟云杉呀?”
“云杉?”听到这个名字,苑溪桥心中不由得一动,赶忙拉紧缰绳,顺着福兴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只见一个身影正提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包裹,脚步显得有些踉跄不稳,仔细一瞧,可不正是云杉嘛!
离云衫不远处站着的,便是雨嫣。
只见她身披上蓝色舒针梭福鹤氅,下身是深玫红茸线丝絮片木兰裙,头上的发簪看着很新奇,他叫不出名字来。他素不留意女子的装扮,可不由自主地在雨嫣身上停留。
此时的雨嫣还轻笑了一下,更加显得明艳无双。
苑溪桥的目光停在雨嫣身上好一会儿,才想起将目光往旁边移了移。
这一移却是不打紧,他看清了引得雨嫣轻笑的人是也穿着件蓝色软缎鹤氅的男子。
那人便是来自蓉城,不常在京都,却流传着各种段子的季春晓。据说,连的户部尚书的女儿都与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他的兄长季春川开的那家倾云庄还引得南乐公主常常光顾,甚至整个京都的人都在传,那个季春川竟是南乐公主的心上人。
这一对兄弟,花名在外,苑溪桥很是不喜。
可雨嫣又怎么会同他谈笑风生,似乎是十分熟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