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大少夫人好像就在那边呢。”福兴弓着身子,脸上带着一丝谨慎与小心,轻声对苑溪桥说道,声音低得仿佛生怕被旁人听到一般。说完后,他还不忘偷偷瞄一眼苑溪桥的神色,他跟着苑溪桥久了,性子也变得谨慎起来,不该说的话绝对不会多嘴。
苑溪桥听了这话,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庞瞬间阴沉下来。他那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冷冷地扫向福兴所指的方向,然后又迅速收回视线,紧紧握住手中的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
沉默片刻之后,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不去!”接着,他手上微微用力,略松开了一些缰绳。那匹跟随他多年的老马像是明白了主人的心中所想,当即撒开四蹄,如风驰电掣般狂奔而去。
一路疾驰,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西街的沈宝居门前。苑溪桥下了马,将缰绳随意丢给一旁迎上来的店小二,迈步走进店内。他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熟练地点了一份清粥和几碟小菜,又要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蒸饼。
食物很快端上桌来,苑溪桥起初吃得还算畅快,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着饭菜。然而才不过吃了两口,他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至极。这种不适感让他不由得放下筷子,眉头紧皱。此刻,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方才雨嫣轻笑的模样,以及那个季春晓的样貌来,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不停闪过,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们当时在说些什么?
季春晓又怎知雨嫣在那边?
……
正当苑溪桥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大哥,真是好巧啊!”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衣着鲜艳的三弟苑溪楼正满脸笑意地朝自已走来。
“大哥,今日可是稀奇,您居然有这般闲情逸致, 还特特地跑来这里享用早餐。嘿嘿,大哥真是节俭,到了沈宝居竟不点份的驴肉火烧尝尝。”苑溪楼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在苑溪桥对面坐了下来。
苑溪桥微微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回答道:“我向来不喜食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整日无所事事,在街上东游西荡的,还打扮得这么招摇,难道就不怕父亲知晓后怪罪于你吗?”
苑老三也不生气,脸上挂着笑容,笑嘻嘻地开口道:“大哥,说到麻烦,怕是你的麻烦更大些吧,方才,大嫂雇了辆马车,大包小包地出了府门。父亲知道了这事,脸都气绿了,说这定是你乱使性子,惹恼了大嫂, 才将人逼走的。说等你回来,可要好好招呼招呼你呢。大哥,你该不会还想回到广兰寺去住吧。”
苑老三顿了顿,接着又说道:“讲真的,这小半年以来,大嫂在咱们家里那可是真正做到了任劳任怨!就咱们家这么个乱糟糟的局面,换做旁人估计早就受不了。可大嫂倒好,不仅没有丝毫怨言,甚至连我们芸儿生病的时候,她都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已从娘家带过来的那些珍贵稀有的药材呢!要不是有这些好药,孩子的病也不能好的这样快。”
“我知你当日不想成亲,是受母亲逼迫的。可若是你心意已决,就该和母亲抗争到底的才对。怎么能将人家娶过门之后,又嫌弃人家呢?大哥你这样做事,可真是不地道!”
苑老三像连珠炮一般的话语,如同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苑溪桥的心坎上,让他原本就郁闷烦躁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这分明是存心污蔑么。
到底是谁在嫌弃谁呀!
“我这就要去蓉城,实在没空与你闲聊!”苑溪桥边说边站起身来,作势便要往外走。
“大哥,你怎么又要出门啊?难道你把自已卖给那蔡衡啦?”苑老三见状,急得直跺脚。
苑溪桥停下脚步,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知晓你的心思,无非就是巴望着我赶紧回府,好等着看父亲责罚我的那场好戏罢了。”
苑老三嬉皮笑脸地回应道:“嘿嘿,大哥,还真被您给说中了呢!上回看到老爷子发那么大的火,还是因为您执意留在庙里,不肯乖乖回府的时候呢!”
苑溪桥冷哼一声,继续解释道:“老三,你莫要在这里跟着瞎起哄。你大嫂不日之后就要参加恩科考试了,你也不是不清楚,咱们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多得很,根本没办法让她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备考,这才暂时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苑老三不禁挑起眉毛,满脸狐疑地问道:“哦?当真如此?”
瞧着三弟惫懒的神态,苑溪桥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问道:“你终日在街上游荡,可认识季春晓?”
“季家二公子?那不是大嫂的同乡么?我自然认得,前几日,还一起畅春楼听曲呢,他出手极阔绰,也是懂戏的,能听出道道来。对了,大嫂的很多事迹我都是听他说的,他说大嫂少时就有才名,为人还乐善好施,极为能干,小小年纪就能主持陶家开仓赈粮这等大事,大嫂及笄时,来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我当时还取笑他,说这其中可有他,谁知他倒是毫不避讳,说自然有他,而且他去求了还不止一次……”
苑溪桥只是随口一问,可偏弟弟这么知道,只是每一句他都不爱听,“那个季春晓是否经常来京都?”
“岂止是经常,眼下就是扎在这边了。他要帮着他兄长打理倾云庄,嘿嘿,他兄长季春川躲着南乐公主,已好久不敢到京都来了。”
“嗯。”苑溪桥听完,只觉得胃痛更甚,如老三所说,这位季春晓对雨嫣倾慕很久,如今又要常驻京都,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雨嫣这斩钉截铁地要和离,会不会同这个人有关系?
想到此处,苑溪桥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胃里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不停地搅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