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
蚀骨的冰冷，如同亿万根细针，蛮横地刺穿皮肤、肌肉，首抵颤抖的骨髓深处。浑浊腥臭的河水包裹挤压着萧天的每一寸肢体，那刺骨的寒意混杂着铁锈、机油和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将他残存的意志彻底拖入混沌的泥沼。
坠落的轰鸣、钢铁崩断的尖啸、巨力翻滚撕扯的剧痛……所有惊心动魄的声浪，都被厚重粘稠的水体隔绝在外，模糊成遥远水底沉闷的雷鸣。唯有胸腔里那颗被冰冷“烙印”禁锢的心脏，依旧在不甘地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左肩碎裂的剧痛，在冰冷的河水里晕开一圈圈淡红的涟漪。烙印深处传来的不是热量，而是一种凝滞的、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沉重搏动，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种巨大存在沉睡时的呼吸，在这黑暗的尽头起伏。
哗啦……
身体被一股强力的暗流猛力掀动、又重重拍在粗糙冰冷的硬物上！剧痛撕开昏沉，萧天猛地呛出一大口水，冰冷腥臭的河水倒灌进气管、肺腔，带来窒息前最后一瞬的毁灭性清醒！
他下意识地死命扒住身下冰冷的平面——不是钢铁！更像是半融化石质与金属凝固而成的诡异存在。手指在冰冷滑腻的苔藓和棱角处磨出血痕。他像被潮水拍上孤礁的濒死海兽，挣扎着将头猛地冲出水面！
“咳！咳——！呃啊……”
氧气混合着腐臭刺鼻的空气钻入肺部，带来一阵尖锐的灼痛。每一次剧烈的呛咳都扯动左肩撕裂的伤口，更多的血水混入脚下湍急的暗流。
视觉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折磨下艰难地凝聚。微弱的光线来自哪里？不是阳光，也不是灯光。视野所及是浓得化不开、仿佛沉淀了万年淤泥的黑暗！湍急的水流泛着死气沉沉的铅灰色，散发着冰冷的绝望。
脚下是一块巨大的倾斜平台，大半浸泡在翻涌的污浊水流里，表面布满扭曲的金属残骸和破碎的岩石块，如同巨兽体内剥离的腐蚀甲片。水流急促地冲刷撞击着平台边缘，发出连绵不断的、低沉如呜咽的轰鸣声，回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是……什么地方？列车坠入了地下河？！
意识混沌，如同被搅拌的泥浆。但烙印那沉重而冰冷的跳动，如同坐标，瞬间锁定了黑暗中另一个微弱的存在。
萧天艰难地转过脖子，颈骨在冰冷僵硬中发出刺痛的咯吱声。就在他触手可及的浑浊水流边缘，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被暗流卷着，即将再次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男孩！那个在厕所里蜷缩的孩子！
冰冷浑浊的水没到了他的腰际。水流的力量在加大，卷着细弱的腿脚向前拖曳。那张稚嫩的小脸此刻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蜡人般的惨白青色，嘴唇毫无血色，双目紧闭。他脆弱的身体随着水流无助地摇晃，如同狂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前胸那破烂衣物下……那只暗红色的“眼睛”烙印疤痕，在冰冷的幽暗中若隐若现！
“不……”
萧天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嘶哑到几乎无法辨识，更像濒死前的悲鸣。求生的野性和烙印深处强行灌入的冰冷指令在撕扯！理智告诉他：自身难保，带上这个孩子，在这绝境只有死路一条！但烙印深处涌动的剧痛如同无形的鞭子，将他抽向那孩子——那个同样是印记，却更加诡异的存在！还有…那截曾经救了他一命的、深深钉在男孩胸前的断角！断角还在！
“呃啊！”左肩的剧痛如同地狱的烈火在烧！他仅凭本能和烙印那冰冷的推力，在湿滑冰冷的平台上向前扑爬！完好的右手浸没在刺骨的水中，死死抓住了孩子冰凉得几乎感觉不到脉搏的手腕！
冰冷！仿佛抓住的是一截刚从冰窖里捞出的木棍！
萧天爆发出凶兽般的力气！将男孩沉重的、浸透了冰冷河水的小身体，硬生生从湍急的水流中拖拽上来！孩子的身体软瘫下来，歪斜地靠在了同样被冰冷浸透的萧天身侧。沉重的分量让萧天瞬间脱力，重重坐倒在冰水中，浊浪拍打胸口，每一次冲击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伤口撕裂的剧痛。
喘息声在空旷的黑暗中格外粗重。烙印如同心脏上的一颗毒瘤，持续泵出冰冷粘稠的毒素。他瘫靠着身后冰冷的、半金属半岩石的支撑物，感觉自己正被这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一点点冻结、同化。眼皮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水滴声。
滴答……滴答……
极其微弱，却带着异样的清晰感，穿透沉重的水流轰鸣和粗重的喘息，钻入萧天的耳膜。
声音很近。
萧天艰难地掀开一条眼缝，视线模糊，仿佛隔着一层血污和冰冷的泪水。他下意识地、沿着声源望去——
斜上方！
一根从头顶黑暗中垂首垂下的粗大金属管线！管壁破裂扭曲，末端悬在离浑浊水面不足半米的空中！粘稠如同原油的黑色液体，正从破损的缝隙间缓缓渗出、汇聚、然后……
滴答……滴答……
沉重地滴落在他身旁不到半尺远的水面上！那黑色液滴落入浑浊的暗河水面的瞬间，没有融入水波，反而激起一圈极细微的、闪烁着幽蓝色网格线的涟漪！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锋锐感！空气中随之弥漫开一股更浓的、如同腐烂金属在强酸中消融的刺鼻恶臭！
这恶臭……是……归墟？！
萧天心脏猛缩！烙印骤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混乱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列车上那被拖入网格消失的枯鸦、那被炸裂门板削去脖子的枯鸦……以及……车厢外撕裂空间里涌动沸腾的暗红洪流！
滴答……
又一滴粘稠黑液，从那锈迹斑斑、扭曲着蓝色电网光斑的破裂管道末端无声坠下！距离萧天的脸侧更近！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液滴在悬垂状态时，表面流淌着的、非自然的网格状微光！
危险！本能和烙印同时在发出尖啸！
萧天几乎是凭借身体残存的最后一丝凶戾，拖着冰冷僵硬的躯壳，连同身边那个同样冰冷的孩子，贴着冰冷滑腻的地面猛地向后蹭去！动作在剧痛的牵扯下如同笨拙的铁偶在泥沼中翻滚！
呲——！
那滴落下的黑液坠入刚才他脸庞倚靠的水坑位置！没有激起普通的水花，只发出一声轻微而令人牙酸的、仿佛强酸滴入血肉的腐蚀声！浑浊的水面凹陷出一个小小的涡旋，一丝极淡的黑烟随之升起、迅速消散！而水滴入水之处的水体，竟短暂地呈现出一种凝固般的胶质感，几缕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电网纹路在水体中一闪而过！
嘶……萧天倒吸一口凉气，寒气深入脏腑！
不能停留！那东西……那滴落的黑液……极其危险！那根滴着黑液的破管，如同悬挂在头顶的毒蛇腺体！
他艰难地移动视线。平台并非绝对平坦。脚下这片巨大的半融化石板，在他们后方地势略高，形成了一小片相对干燥的区域，恰好脱离了一部分汹涌的暗流核心，但依旧被冰冷的水汽笼罩。石板表面布满苔藓的凹陷处积着一层薄薄的寒水。
就是这里！至少要避开头顶滴落的“毒液”！
“嗬…嗬……”萧天喉中滚动着破碎的喘息，右臂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死死搂住男孩冰冷如铁的身体，用膝盖和还能发力的肌肉在地上拼命地拱、蹭、拖行！每一次挪动都消耗掉一缕灵魂之火，冰冷的岩石棱角无情地在破败的衣物下撕裂着新的伤口。
移动极其缓慢。当萧天几乎耗尽所有力气，艰难地将两人移开到那根滴落黑液管线的危险区域之外、暂时匍匐在相对干燥但依旧冰冷的平台高处时，视野边缘的黑暗中，忽然捕捉到了另一点微弱的光！
不是黑色粘液滴落的那种网格蓝光，不是水里那种绝望的铅灰。那是……一点极其细微、几乎微不可察的橙黄色的光晕！在更远处平台和湍急暗河的交界处！
那是什么？！
萧天的心猛地一跳，呼吸停滞了一瞬！在经历了非人的磨难、坠入这冰冷地狱后，除了死寂和幽暗，任何一点不同的光晕都足以引爆所有的警觉和一丝渺茫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望！
他挣扎着撑起一点身体，顾不上浸没在冰冷积水里的伤腿，竭力向那点微弱却如同灯塔般吸引着他残存意识的橙黄光芒望去——不是幻觉！光芒来自远处浑浊水面之下！
水波荡漾扭曲着视线。在急速涌动的暗流下方，隐约可见一件尺寸不小的金属物体半埋在水底的沙砾和碎石间。那橙黄的光晕极其微弱，像是一层薄薄的油膜覆盖在金属表面，在水波的晃动下断续地闪烁着。那物件……像是一个压扁变形的、表面布满锈蚀和凹坑的……某种金属箱体的棱角？而更醒目的是——
就在那闪着微弱橙黄光芒的金属残骸旁边！赫然斜插着一根粗壮、布满扭曲尖刺和凝固锈蚀痕迹的物体！正是他熟悉无比的青铜残骸——一节巨大的、属于地下祭坛人面异兽的断角！断角的根部深深扎入水底淤泥，尖端带着非自然的撕裂痕迹斜刺向水面！那微弱的橙黄光晕似乎就源自断角靠近金属箱体的位置……
为什么这里也有断角？！祭坛的碎片也被冲到了这里？！那橙光又是……
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但更紧迫的是头顶的危机！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强忍着肩伤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将几乎冻僵的身体强行拖向最后一点干燥的区域。
就在他艰难挪过一片冰冷石洼时——
啪嗒！
一件体积不小的金属物体，沉重、锋利，带着冰冷的湿意和锈蚀气味，从空中坠落，恰巧砸在他身前几步远浑浊的积水里！
噗通！
冰冷的污水溅了萧天一脸，激得他猛地一哆嗦！
什么东西？！他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缩紧！视线死死钉住那片被坠落物砸得水波剧烈晃荡的浅水区域！
那掉落的物件不大不小，如同一块断裂的斧刃，边缘带着狰狞的锯齿状裂口。整体黝黑，表面布满深刻的凹坑和刮擦痕迹，像是经历了无数次惨烈的撞击。是列车上的金属碎片？不，不对！
那东西……那掉落物浸泡在水中的边缘位置……正流淌着极其缓慢、如同焦油般粘稠的……
黑！色！液！体！
那粘稠的黑色在浑浊的水中并没有立刻溶解扩散，反而诡异地凝聚成几滴墨珠，顺着金属边缘缓缓滑落。而在水流稍稍平复的间隙，萧天惊骇地看到——那几滴粘稠得如同凝胶的黑液滴入水中时，并没有激起普通的水花，反而像投入油锅的水滴般，发出一连串极其微弱的“嗤嗤”声！同时，落点周围的水体瞬间呈现出极细微的浑浊固化迹象，并短暂地闪烁出几道微弱却刺眼的网格状蓝光！
滴答……
那根悬在他们刚才藏身处上方的破裂金属管道上，又一滴粘稠黑液正不紧不慢地、从扭曲的断口处渗出、凝聚……
这些碎片！包括自己刚才差点被砸中的这东西……都在流淌着那种能污染水体、激发地脉网格异象的致命粘液！它们散落在平台上，如同洒满剧毒的诱饵！
强烈的危机感让萧天几乎要拖着男孩向后翻滚！但就在这时——
嗡……嗡……！
烙印深处那沉重的、如同大地心跳的搏动，陡然发生了异变！频率没有加快，但强度却在瞬间拔高了一级！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带着冰刺的重锤狠狠砸在心脏！更为诡异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沉重的搏动不再仅仅局限于自身！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放大镜增强、引导，穿透粘稠的空气、冰冷的水汽，形成了一圈无声的、带着凛冽杀意的……探测波！
嗡……！
波纹以他心脏为中心，无声却迅猛地扫过平台冰冷的积水表面、扫过那些散落的流淌黑液的扭曲金属碎片、扫过那根悬垂滴液的恶毒管道、扫向更远处湍急浑浊的暗河！
就在这无形的、源于烙印的可怖探测波扫过前方那片翻涌着混沌水流的水面时——
哗啦！！！
一个巨大的、沉重得远超常人的黑影，猛地撞破水面，如同被强行抛上屠宰台的死猪！带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道砸落在萧天前方不到两米远、被浑浊水流反复冲刷的冰冷石滩边缘！
萧天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枯鸦！
一个穿着深蓝色破败列车员制服的枯鸦！
身体扭曲成一个怪异的钝角，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露出蜡像般灰白干枯的后颈。脸上厚厚的口罩撕裂了大半，暴露出干裂得如同枯树皮的下半张脸，几滴浑浊腥臭的河水正沿着灰白的皮肤淌下。制服胸前被大片凝固的暗红浸透，边缘处的布料被水泡得发白。
完全……死了。气息断绝！肢体冰冷僵硬！
然而，就在这具枯槁尸骸重重砸在石滩上、浊水飞溅的同时！
一种极其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尸体浑身湿透的深蓝色制服、皮帽、还有暴露出来的皮肉，在与下方那片被流淌着粘稠黑液的金属碎片反复污染浸泡过的浑浊积水接触的刹那！
嗤……嗤嗤……
细微得如同毒虫啃噬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无数道极其细微、却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幽蓝色网格光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细小毒虫，瞬间从冰冷的积水中蔓延而上，疯狂地爬满了枯鸦冰冷僵硬的尸骸表面！
蓝色网格光在尸体的颈部皮肤、浸湿的制服布料上疯狂闪烁、延伸、交错！如同亿万只冰冷的光虫在瞬间覆盖了这具死亡容器！在网格光芒最密集的胸口位置，那被暗红浸透的制服布料甚至开始发出极其细微的、仿佛是……电子干扰般的噼啪细响！如同即将被点燃的湿木！
这些水！这些被流淌着黑色粘液的残骸反复浸泡的水……成了激活残留地脉网格能量的媒介？！连尸体都不放过？！
萧天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结了！心脏在烙印沉重得恐怖的搏动下几乎停止跳动！
嗡——！
烙印深处那股强行拔高的探测脉冲，再次扫过枯鸦尸体上方！
哗啦！
又一声剧烈的破水声！
另一个穿着同样破败制服的“物体”被无形的巨力从浑浊河面抛起，扭曲着飞了过来！
不是枯鸦尸体！
那是一截巨大的、撕裂扭曲的列车厢体的残片！锈蚀、变形、边缘尖锐如同无数张开的獠牙！它翻滚着，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沉重的风声——
轰！！！
一声恐怖的撞击闷响！
沉重得如同山崩！飞来的巨大残骸如同天罚陨石，首接狠狠砸在了那具刚刚被蓝色光网爬满、还兀自冒着细微电火花的枯鸦尸骸身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枯鸦的尸体砸得深深凹陷进了金属碎片堆积的平台下方！连带着尸体下方那片被污染的积水也被砸得如同小型爆炸般猛力溅射起来！
滋啦啦——！！！
撞击点爆发出刺眼到极致的惨白电光！无数粗大的电弧如同狂舞的雷霆之蛇，在巨型金属残骸和枯鸦尸体崩碎的残渣之间疯狂跳跃、炸裂、互相吞噬！焦糊的臭气和皮肉被强电流瞬间炙烤出的焦烟味在爆炸的冲击波中猛地荡开！
巨大的冲击波混杂着飞溅的、带着残余蓝色网格能量的冰冷脏水，劈头盖脸地砸向不远处靠坐在冰冷石壁下的萧天！
“呃！”他下意识地侧身蜷缩，用自己的身体本能地护住了一旁依旧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冰凉刺骨且极度污秽的脏水混杂着电流过后特有的臭氧恶臭猛烈地冲击在他脸上、伤口上、还有孩子冰冷的身躯上！那水砸在皮肤上，竟带着针刺般尖锐短暂的麻痒刺痛感！
世界仿佛只剩下狂乱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声！脚下的平台剧烈震颤！那撞击的中心点如同引爆了一颗小型的电磁炸弹！
刺目的闪光足足持续了三秒，才如同被无形的手猛地掐灭！巨大的金属残骸歪斜地堆积在凹陷的石滩上，下方深深埋着枯鸦尸体消失的方向，只有几缕漆黑的烟尘混合着水汽缓缓升起。
空气死寂了那么万分之一秒。
然后——
萧天猛地从僵硬中“活”了过来！狂乱地喘息着，抹去糊在脸上、冰冷滑腻的污水！恐惧像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咙！是意外？还是……这里隐藏的规则？！任何带着地脉活性的“残骸”——无论死物还是尸体，一旦被那冰冷的水和无处不在的“探测”触及，就会被那无形的力量拖曳、引爆？！
烙印深处那股沉重的脉冲震动依旧在！甚至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撞击后……稍稍……安稳了一丝？不！不是安稳！是在“消化”！
滴答……滴答……
头顶那根破裂管道的滴液声，在不远处的水洼里，依旧冰冷而执着地回响。
萧天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入的空气都带着爆炸后的刺鼻恶臭和冰冷的湿意。他下意识地看向依旧紧紧靠着自己、被冰冷污水浇透的小男孩。孩子的身体似乎因为方才剧烈的冲击微微颤抖了一下，胸口的衣物被刚才的水花浸得更湿，那只暗红色的“眼睛”烙印在湿透的衣料下变得模糊又显眼。
他的视线向下……凝固在孩子紧紧攥成小拳头的手上。
那只冰冷僵硬的小手，不知何时，依旧死死地抓握着一块冰冷的金属片。
不是碎石，也不是锈铁。
那形状……那布满污迹却依旧熟悉的外形——正是他在列车上浴血搏杀后无意中抠下来的、从死去枯鸦脖子上扯下来的那块染血的金属铭牌！尖角锋利！
在铭牌污浊的表面，一个极其微小、却在残余爆炸电光中反射出刺目幽芒的“针孔镜头”——如同死神的独眼——正死死对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