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驶入贵州境内时,连绵的喀斯特地貌如水墨画卷般在窗外铺展。林晚贴着车窗,目光掠过层叠的峰林、蜿蜒的溪流,以及山腰处若隐若现的吊脚楼。记忆中的景象与眼前的画面渐渐重叠,鼻腔里仿佛己经能闻到故乡特有的气息 —— 混合着泥土、草木与炊烟的味道。
出站口,母亲佝偻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老人踮着脚张望,灰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藏青色围裙上还沾着未洗净的菜叶碎屑。林晚眼眶瞬间发热,冲过去紧紧抱住母亲:“妈!”
“哎哟我的晚晚!” 母亲粗糙的手掌抚过她的后背,声音发颤,“都瘦成这样了,北京的饭不好好吃吧?” 说着便要拎她的行李箱,“快回家,你爸杀了只小公鸡,是他特地找你二舅公买的跑山鸡,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辣子鸡!”
三轮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沿途遇见几个熟人,纷纷停下打招呼:“这不是林家丫头吗?都长这么高了!”“听说在北京那些地方当大科学家呢!” 林晚笑着回应,目光却被路边的景象刺痛 —— 曾经清澈的小溪漂着塑料袋,岸边的垂柳叶子发黄,农田里杂草比庄稼还高。
推开斑驳的木门,院子里的景象让她愣住了。原本堆满农具的角落,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鸡舍,十几只芦花鸡正在啄食玉米粒;西侧墙边,大侄女小雨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几株幼苗浇水。听见动静,女孩转头露出两颗虎牙:“姑姑!你终于回来啦!”
屋内,父亲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古铜色的脸上堆满笑容:“丫头,洗手吃饭!” 木桌上摆满了家乡菜:黄澄澄的辣子鸡、油亮的酸汤鱼、青翠的折耳根拌黄瓜,还有一屉竹蒸笼整出来的新玉米饭。林晚夹起一块鸡肉,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 这是只有用柴火灶,搭配自家种的辣椒做出的糍粑辣椒才能炒出的香味。
“尝尝这个!” 母亲端来一碗冰镇杨梅汤,深红色的汤汁里泡着几颗的杨梅,“后山的杨梅熟了,小雨摘了好多,我熬了些糖水腌着,解暑得很。”
饭桌上,大侄女小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原来自从父母年纪大了干不动重活,哥哥和嫂子去了浙江打工,12 岁的小雨就主动承担起照顾家禽、打理小菜园的任务。“姑姑,你看!” 女孩拉着林晚来到院子角落,“这是我种的小番茄,再过半个月就能吃了!”
林晚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番茄苗。叶片上有些白色斑点,土壤略显板结。她从背包里掏出便携式土壤检测仪,数值显示土壤酸碱度失衡,缺乏微量元素。“小雨,明天姑姑教你改良土壤好不好?这样番茄就能长得又大又甜。”
第二天清晨,林晚被公鸡的打鸣声唤醒。推开窗,山间云雾缭绕,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她换上母亲准备的粗布衣裳,跟着父亲去后山砍竹子 —— 按照习俗,归家后的晚辈要帮家里修缮农具。
路上,父亲指着一片荒地叹气:“这片田,自从上游开了矿,水就不能用了。试过种玉米、小麦,都长不好。” 林晚默默记下,目光扫过山坡上的矿坑,那里的土壤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
中午,母亲带着她去村里的水井打水。井口旁,几位嬢嬢正在洗菜聊天,看见林晚纷纷围上来:“听说你在研究种庄稼?”“能不能让咱这荒地重新长出东西?” 林晚接过一位嬢嬢递来的烤玉米,金黄的玉米粒裹着焦香,咬一口甜糯可口。她笑着点头:“放心,我带了新法子回来。”
路过村口的小卖部,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小林,尝尝刚做的玫瑰冰粉!” 透明的冰粉上淋着红糖水,撒着花生碎、芝麻和新鲜的玫瑰花瓣,清凉香甜的味道驱散了暑气。林晚想起在北京,动辄几十块一碗的网红冰粉,哪比得上这一碗带着乡土气息的美味。
傍晚,林晚坐在院子里,借着昏黄的灯光整理资料。小雨搬来小板凳,托着下巴认真看她画图:“姑姑,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要把云溪村变回以前的样子。” 林晚指着纸上的草图,“先改良土壤,种上耐盐碱的水稻;再建个沼气池,用家禽粪便发电;还要在果园里养蜜蜂,既能授粉,又能产蜜……”
父亲端来一碗烤土豆,外皮烤得焦脆,撒着辣椒粉和葱花。“乖女儿,你说咋干,爸都支持你。” 老人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
夜深了,林晚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蛙叫。手机突然震动,是导师发来的消息:“小林,那天是我太着急。所里其实一首很重视你的研究,等你想通了,随时回来。” 她盯着屏幕,陷入沉思。或许科研所并非全是黑暗,只是需要有人用正确的方式去改变。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林晚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云溪村未来的模样:金黄的稻田随风起伏,清澈的溪水重新流淌,果园里硕果累累,村民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这一切,都将从明天那片小小的试验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