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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 谢霜妤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她拿起那粒丸药，递到他干裂的唇边，“吃下去。它能让你好受些。”
萧烬然睁开眼，看着那粒散发着清香的药丸，又看看谢霜妤那双清澈却异常执拗的眼睛。那眼中没有算计，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他沉默了数息，最终，极其缓慢地张开了嘴。
谢霜妤将药丸放入他口中，又端起水碗，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几口水。看着他艰难地吞咽下去，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重新开始处理他崩裂的伤口。这一次，萧烬然没有再反抗，只是紧闭着双眼，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牙关紧咬，不肯再发出一丝声音。只有那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泄露着他内心汹涌的痛苦与挣扎。
闺房内只剩下谢霜妤撕开染血旧绷带、清洗伤口、重新敷药包扎的细微声响。烛火摇曳，将两人沉默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扭曲、纠缠。
如同他们此刻剪不断理还乱、充满了猜忌与救赎的诡异关系。
“云叔是谁？” 谢霜妤一边动作，一边忽然轻声问道，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她记得他刚才梦魇中嘶喊的名字。
萧烬然的身体猛地一僵，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剧烈地转动了一下。半晌，一个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
“我父亲的副将邢云，萧家军最忠诚的猛虎。三年前，死在你父亲派去的第一波以清君侧为名的围剿之下……” 每一个字，都带着淋漓的鲜血和无尽的恨意。
谢霜妤的手顿住了，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我父亲不会滥杀无辜”，想辩解“或许是误会”，但在萧烬然那死寂般的气息和话语中浸透的血腥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沉默、也更加专注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仿佛要将所有的混乱和不安都压在这机械的包扎里。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终于重新包扎妥当。谢霜妤累得几乎首不起腰，额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看着床上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脸色却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的萧烬然，心中五味杂陈。
谢霜妤起身，准备收拾狼藉的地面。就在这时——
笃，笃笃。
外间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谢霜妤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看向床的方向，萧烬然似乎也听到了声响，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小姐？您睡下了吗？” 是云珠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奴婢，奴婢听着里面似乎有些动静？您没事吧？”
谢霜妤的呼吸几乎停滞！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内室——染血的绷带还在地上，水盆里的水泛着淡淡的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无法完全散去的血腥气和药味，它们如同无形的告密者！
萧烬然虽紧闭双眼，但紧抿的唇线和骤然绷紧的身体线条，无不昭示着他同样听到了这催命般的叩问。
“我……” 谢霜妤强迫自己发声，喉咙干涩发紧，“我……没事！”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带上被扰清梦的慵懒和一丝不耐，“只是……做了个噩梦，魇着了，起身喝了口水，动静大了些。”
门外的云珠沉默了一瞬。这短暂的寂静，比任何追问都更令人窒息。
“小姐可是吓着了？奴婢进来看看您？给您点盏安神香压压惊？” 云珠的声音再次传来，关切依旧，却像带着无形的钩子，试图探入这扇紧闭的门扉。
“不行！” 谢霜妤心中警铃大作。拒绝得太生硬，无异于此地无银！怎么办？电光石火间，她瞥见了妆台上那盒名贵的鹅梨帐中香粉！
“等等！” 她扬声，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噩梦惊扰后的烦躁，“……罢了，你进来吧。正好……我方才惊出一身冷汗，你替我拿件干净的寝衣来。窗子也关紧些，怪冷的。”
谢霜妤一边说，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她像一只受惊的狸猫，猛地扑向地上那团染血的绷带，胡乱塞进床底最深处的阴影里。又端起那盆血水，踉跄着冲到窗边，用力推开一条缝，将血水泼向窗外冰冷的雪地。
寒风裹挟着雪花瞬间灌入，冲淡了室内的气味，也让她打了个寒噤。
她顾不得许多，疾步冲向妆台，抓起香粉盒，拔开盖子，不要命似的将细腻莹白的香粉往空中、往自己身上、往床榻方向猛洒！馥郁到近乎霸道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强势地覆盖着一切可疑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她己气喘吁吁，脸颊因紧张和动作而泛红。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才哑声道：“……你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云珠捧着一件干净的素绢寝衣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迅速而谨慎地扫过整个外间：小姐只着单薄寝衣立在妆台旁，发丝微乱，脸颊泛红，额角沾着几点莹白香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鹅梨甜香。
窗棂开了一条缝，寒风正丝丝涌入。
“小姐，您看您，脸都吓白了。” 云珠走近，语气是惯常的关切，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掠过地面，似乎无异常。妆台上打开的香粉盒，粉腻子洒落不少、以及……内室垂落的厚重帷幔。
她的鼻翼几不可察地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分辨那浓郁甜香下是否还藏着别的、更不寻常的气息。“奴婢这就替您更衣，再把窗子关严实了。”
就在云珠走向窗边时，她的绣鞋尖似乎蹭到了床榻阴影边缘一小块未能完全塞入、露出的、颜色深暗的布角！那触感带着一丝微妙的粘腻感！
云珠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没有立刻低头去看，但谢霜妤的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清晰地看到云珠的脊背瞬间绷紧了一瞬！
空气仿佛凝滞了。烛火噼啪的轻响格外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