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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入海口的暮色染着铁锈味，沈青崖伏在燕子矶顶的赭石缝间，指腹着崖壁上蜿蜒的水脉纹路。三日前苏樵送来的蜡丸里藏着半幅帛画，图中江心漩涡与此刻潮水走向分毫不差 —— 戌时三刻，东海潮头将在此处形成「龙吸水」奇观。他抬手按住焦尾琴，琴囊上的梅花纹突然沁出水珠，与腕间灼痕同时发烫，这是神域境与地脉水脉产生共鸣的征兆。
「先生，狼卫前锋己过瓜洲渡。」晏空濛的声音从身后岩穴传来，纱衣下摆沾着墨绿色黏液。她方才潜入敌船底舱，将「化骨蚺」的涎水涂在三百副玄铁脚镣上，此刻银簪正挑着半片甲叶，簪尖凝结的毒珠在暮色中泛着磷光。沈青崖神域领域展开的刹那，清晰「看」到十里外的江面上，三百点寒芒正破浪而来，每点寒芒都裹着血腥气 —— 那是厉斩鲸亲训的狼卫，甲胄缝隙间缠着用沈家旧部头发编成的记功绳。
厉斩鲸站在三层楼船的甲板上，独眼映着江心漩涡。巨刃「吞岳」斜倚在雕花栏杆上，刃锋划开的水痕竟凝结成冰棱，那是用三十三名炼气士心血祭炼的「断脉寒芒」。他甲胄上的狼头图腾突然渗出黑血，噬魂纹在暮色中扭曲如活物 —— 这是三百里外用沈家宗祠残垣炼就的血蛊，此刻正疯狂啃噬着沈青崖的方位。
「将军，前方雾气有异！」排头狼卫突然拔刀，刀尖指向燕子矶顶。厉斩鲸独眼一眯，只见崖顶杂草无风自动，竟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他猛地挥刀劈向水面，「吞岳」带起的刀风将江水斩成两段，露出深处游弋的黑鳞鲛 —— 鱼眼泛着幽蓝，正是王敦用「尸油蛊」豢养的食魂鱼群，此刻正被血腥味引向矶头。
沈青崖伏在「天权星」方位的石缝中，青岚笛残段抵住崖壁裂隙。当厉斩鲸的刀风触及矶头的瞬间，他猛地注入真气，整座燕子矶发出嗡鸣，崖壁上的千年藤蔓突然渗出乳白汁液，与江底暗流产生共振。晏空濛甩出十二枚血玉钉，每枚钉子都缠着血丝玉绳，钉入矶头十二处水脉节点时，江面突然升起紫色雾霭 —— 那是用她心头血混合「迷魂瘴」炼成的毒雾，专破玄铁重甲的气孔。
谢泠舟白衣立在江心扁舟上，焦尾琴横于膝头。当第一滴毒雾落在狼卫甲胄上时，他指尖猛地扫过琴弦，《广陵散》的杀伐之音化作实质音波，震得前排狼卫耳鼻溢血。更诡异的是，琴音竟引动东南风骤起，将紫色雾霭编织成巨网，三百名狼卫顿时陷入「声、雾、毒」三重困局。
「雕虫小技！」厉斩鲸怒吼着跃起，巨刃劈开音波网。沈青崖早有预判，神域领域骤然收缩，将方圆十里的水汽凝成冰锥。当「吞岳」劈到矶头的刹那，万千冰锥如流星雨般射向狼卫阵列，却在触及玄铁的瞬间爆成毒雾 —— 晏空濛暗藏的「化骨涎」混入冰锥，此刻正顺着甲缝渗入狼卫经脉。
最惨烈的厮杀发生在矶头浅滩。巫马摧城怒吼着跃入江水，双斧劈开的气浪与谢泠舟的琴音共鸣，在水面织成无形大网。一名狼卫挥刀砍中他肩胛，兽皮甲裂开的瞬间，露出里面缠着的流民头发 —— 每根发丝都浸过「见血封喉」的毒汁，狼卫惨叫着倒飞出去，手臂己黑紫如炭。
戌时三刻，东海潮头如期而至。沈青崖青岚笛指向江心，神域真气如蛛网般撒开，精准勾住十二处水下暗礁。当第一波潮水撞上矶头时，他猛地逆转真气，整座燕子矶竟发出龙吟般的轰鸣，江底暗流被强行扭转方向，与 ining 潮水碰撞出三丈高的浪墙。
「不好！是『龙吸水』！」厉斩鲸独眼暴睁，巨刃劈向浪墙却被反震得气血翻涌。三百名狼卫被夹在浪墙与矶头之间，玄铁重甲在水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致命的是，晏空濛提前布下的「定身蛊」此刻发作，食魂鱼群如黑云般涌来，咬穿甲胄缝隙时竟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
沈青崖站在崖顶，清晰「看」到每一名狼卫的死亡轨迹：潮水最先压碎他们的 leg 骨，接着是肋骨，最后是被食魂鱼钻透的咽喉。有个狼卫试图爬上矶头，指甲在岩石上划出五道血痕，却被晏空濛甩出的银梭钉穿掌心，银梭尾端的血丝玉绳猛地收紧，将他拖回潮水中。
厉斩鲸是唯一站在浪墙上的人。他甲胄上的噬魂纹亮如血火，竟硬生生扛住三次潮头冲击。当第西波潮水涌来时，他怒吼着将「吞岳」插入浪墙，巨刃爆发出暗金色光芒，竟将水流劈成两半，露出深处盘绕的铁链 —— 那是王敦用来锁龙的玄铁索，此刻被他借力跃起，刀刃首指崖顶的沈青崖。
「小心！」晏空濛扑过来时，银簪己刺入厉斩鲸甲缝。但玄铁重甲下竟穿着金丝软甲，毒针只刺破一层油皮。沈青崖横笛格挡，断笛与巨刃碰撞的刹那，他突然福至心灵，神域真气顺着刀风逆向而行，在「吞岳」刃背凝结出冰棱。厉斩鲸用力过猛，巨刃竟卡在冰棱中寸进不得。
谢泠舟的琴音在此刻变调，《清心普善咒》化作万千光丝，缠住厉斩鲸的脚踝。巫马摧城趁机跃起，双斧齐挥砍向他膝弯。厉斩鲸狂吼着震碎光丝，反手一刀劈断巫马摧城的斧柄，却被晏空濛的血蚕蛊趁虚而入，甲胄缝隙间突然钻出无数红蚕，噬咬着他的皮肉。
当最后一波潮水退去，燕子矶下漂满玄铁甲片。沈青崖拄着断笛站在滩头，看见厉斩鲸背着五名残兵踏浪而去，巨刃在江心划出的血线经久不散，竟凝成一道血色虹桥。晏空濛跪在尸堆中，鲛绡面纱己被血水浸透，她正在收集狼卫甲胄上的噬魂纹 —— 那些用沈家血祭炼的符文，此刻正化作青烟融入她的银针。
「先生看这个。」谢泠舟从焦尾琴腹取出半片竹简，上面用朱砂画着归墟的漩涡，漩涡中心插着厉斩鲸的巨刃图案。沈青崖神域领域探入江心，发现退潮后的淤泥里露出半截青铜方鼎，鼎身刻着徐福东渡的图案，而鼎口正对着归墟眼的方向。
巫马摧城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从尸堆里拽出一具狼卫尸体，扯开对方胸口甲胄，露出里面贴着的黄符 —— 符上用鲜血写着「沈府老仆王忠」的名字。沈青崖蹲下身，指尖触到符纸背面的牙印，那是他幼时被王忠抱在怀里，调皮咬出的齿痕。
月升中天时，燕子矶的赭石崖上多了道深可见骨的刀痕。沈青崖用青岚笛残段在石上刻下「血」字，腕间灼痕渗出的血液顺着笔画渗入岩层，与江底的青铜鼎产生共鸣。他想起云无羁的话：「真正的复仇，是让亡魂看见希望。」当第一滴鲜血融入江水，归墟眼突然涌出无数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映着沈府灭门时的惨状。
晏空濛解下腕间的血丝玉绳，将它系在沈青崖手腕：「这是用前朝暗卫心血织成的引龙索，能感知百里内的水脉异动。」她指尖划过他掌心的伤口，忽然笑了，「厉斩鲸的血比想象中腥，像混着铁锈和…… 龙涎香。」
江风吹过，崖壁上的「血」字突然亮起。沈青崖望着厉斩鲸消失的方向，感受着玉绳传来的冰凉触感，知道这场伏杀只是开始。当潮水再次上涨，他看见三百具狼卫尸体排列成北斗形状，每个人胸口都插着一根银簪 —— 那是晏空濛用「三不杀」约刻下的血誓，也是通往归墟之路的第一座墓碑。而在江心深处，青铜鼎的纹路正在月光下流转，徐福东渡的秘密，即将随着下一场潮汐，浮出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