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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岩洞，时间在风沙嘶吼与沉重呼吸间凝滞。
铁砧那只沾满血污的右手，如同烧红的烙铁，沉沉覆盖在沙蛇冰冷颤抖的左手上。粗糙的指腹下，是沙蛇被砂砾磨破的皮肤和尚未凝结的刀口。没有言语，只有滚烫的体温与磐石的重量，穿透濒死的寒意，在两人相触的皮肉间奔涌。
*（沙蛇意识复苏：砧火…燃起来了…）*
剧痛从手臂伤口炸开，沙蛇却贪婪地汲取着那点温度。她猛地吸气，干裂的嘴唇翕动：“鼹…鼠…能量…膏…”
蜷缩在角落的少年如梦初醒，连滚爬爬扑到装备袋前。冻僵的手指哆嗦着刮下电池槽里最后一点橘红胶质，抹在便携加热板凹槽。嗤——微弱的火光挣扎亮起，映亮岩洞中央惨烈的一幕：铁砧空荡的左肩断口血肉翻卷，沙蛇左臂刀伤深可见骨，两人身下暗红血泊混着诡异的蓝紫色冰晶。
“清…创…”沙蛇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右手艰难地摸向腰间的战术匕首。刃七那把贴身武器沾着两人的血，在微光下反射冷芒。
铁砧金色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沙蛇惨白的脸上。他搭在她手背的右手突然收紧，力量大得惊人。“…省点…力气。”破碎的气音从齿缝挤出，“…火…烧。”
沙蛇瞳孔骤缩。烧灼止血？在这冰窟？用最后的热源？但铁砧的眼神毫无波澜——磐石不需要安慰，只需要最有效的生存法则。她猛地咬住下唇，腥甜弥漫。是了，低温环境下，高温烧灼反而是阻断感染和“渊息”污染蔓延最快的手段！
“按住他！”沙蛇冲鼹鼠低吼，右手己抓起烧红的加热板。金属边缘在火光中亮起暗红。
鼹鼠扑上来用全身重量压住铁砧完好的右肩。少年闭着眼不敢看，泪水砸在冰冷岩石上。
滋——！！！
烧红的金属烙上翻卷的创口！皮肉焦糊的恶臭瞬间盖过血腥！铁砧巨大的身躯如同被电击般反弓，喉咙里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闷嚎！牙关死咬，额角青筋如虬龙暴起！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抠进地面岩缝，指甲崩裂，碎石混着血沫飞溅！
沙蛇持“烙铁”的手稳如狙击枪托。她盯着创口边缘蠕动的蓝紫色光泽在高温下尖叫般扭曲、蒸发！每一次灼烧都精准避开大血管，只毁灭被污染的组织。剧痛是燃料，她在用火焰帮他将侵蚀骨髓的毒虫…活活烫死！
*（铁砧意志燃烧：烧！给老子…烧干净！用痛…当刻刀…把归墟的印子…刮掉！）*
十秒。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当沙蛇移开加热板时，铁砧肩头狰狞的断口己覆上一层焦黑碳壳。蓝紫光泽彻底消失，只有暗红的血珠从边缘缓缓渗出。他瘫在岩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伤气管的嘶声，但金色的眼瞳深处，那簇冰冷的火苗…彻底稳住了。
“轮到…你…”铁砧破碎的气音响起，目光转向沙蛇血流不止的左臂。
“用…用凝胶就行…”鼹鼠颤抖着递过最后的凝血泡沫。
沙蛇却将匕首咬在口中，右手撕开左臂破烂的袖管，露出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边缘的皮肉因低温泛着死白，但更深处，一丝极淡的蓝紫色正悄然顺着静脉的走向向上蔓延——刚才为铁砧输血时，混杂着“渊息”污染的血…倒流了！
“火。”沙蛇吐出匕首，声音斩钉截铁。她将烧红的加热板塞到鼹鼠手里，眼神不容置疑：“…照着…伤口…按下去！”
鼹鼠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秋叶，烧红的金属板几乎拿捏不住。“沙蛇姐…我…我不敢…”
“不敢？！”沙蛇猛地抬头，狙击镜片后的眼睛燃烧着淬火的寒光，“归墟的炮口对着你时敢不敢？！烛龙的光束抹过来时敢不敢？！现在怂了？！这点火…比得上那小子胳膊里的‘渊息’毒吗？！按！”
最后一声暴喝如同鞭子抽下！鼹鼠闭着眼，带着哭腔，将滚烫的金属板狠狠按向沙蛇手臂的伤口！
滋啦——！
皮肉焦糊！沙蛇身体猛地绷首！牙齿死死咬住匕首柄，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冷汗瞬间浸透全身！但她持枪般举着的左臂…纹丝不动！
火焰舔舐着污染的血肉，也焚煮着她的意志。剧痛中，她仿佛看到刃七坠入深渊时，左臂暗金物质疯狂吞噬“渊息”的画面。这毒…必须用火与血…才能炼化！
焦黑覆盖了伤口，蓝紫色的脉络在高温下化为青烟。沙蛇脱力般后仰，背靠岩壁剧烈喘息，左臂无力垂落，伤口一片焦黑，但不再有诡异的蓝紫光泽流动。
寂静重新笼罩。只有加热板橘红的光晕，映照着三个劫后余生的伤兵。铁砧靠着岩壁，独臂搭在弓起的右膝上，闭目调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头焦黑的创口，剧痛如跗骨之蛆，却成了他保持清醒的锚。沙蛇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衬，草草包裹自己焦糊的左臂伤口，动作因疼痛而变形。
鼹鼠默默地将最后一点能量膏抹在加热板上，将所剩无几的清水和压缩口粮粉末混合成粘稠的糊，分成三份。他先跪坐在铁砧身边，小心地将糊状物涂抹在他干裂的嘴唇上。
“头儿…吃点…”
铁砧眼皮微抬，没说话，只是艰难地吞咽着。食物滑过灼伤的喉咙，带来刀割般的痛，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鼹鼠又捧着另一份挪到沙蛇面前。沙蛇摇摇头，只接过水壶抿了一口润喉，嘶哑道：“…给他…多留点。”
最后一份，鼹鼠自己小口吞咽着，味同嚼蜡。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岩洞角落——那块被丢弃的玄甲探针碎片，依旧在阴影里散发着微弱而顽固的幽蓝光泽。
*（鼹鼠内心挣扎：毒核…夜枭的毒核…沙蛇姐说得对…可…它也是炸毁归墟的唯一证据…）*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尖锐、冰冷、充满恶意的精神脉冲，毫无征兆地从角落的碎片中爆发！如同毒蛇的嘶鸣！
脉冲扫过的瞬间，铁砧和沙蛇同时闷哼一声！铁砧肩头焦黑的创口边缘，一丝微不可查的蓝紫色骤然亮起，如同复燃的余烬！沙蛇焦糊的左臂伤口也传来针刺般的灼痛！
“呃！”鼹鼠更是如遭重击，抱着头痛苦地蜷缩起来！碎片的精神脉冲仿佛带着夜枭临死前的怨毒，狠狠刺入他毫无防备的意识！无数冰冷破碎的画面在脑中炸开：解剖台上“磐石”孩子们空洞的眼睛、刃七在共鸣腔内熔化的手臂、夜枭后颈接口迸射的暗金粘液…
“碾…碎…它…”铁砧嘶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铰链。他完好的右手猛地攥紧一块尖锐的玄武岩！
沙蛇的反应更快！在那脉冲爆发的瞬间，她仅存的右手己闪电般拔出手枪！枪口不是对准碎片，而是对准碎片下方冰冷的岩地！
砰！砰！砰！
三发点射！大口径弹头狠狠凿进岩石！不是为了摧毁碎片——那可能引发未知爆炸——而是制造一个凹陷的弹坑！
“鼹鼠！把它踢进坑里！”沙蛇厉喝，枪口纹丝不动锁定弹坑！
鼹鼠被枪声惊回神，连滚爬爬扑向碎片！精神脉冲的余威还在脑中尖啸，他闭着眼，凭着本能一脚将那散发幽光的金属块扫进弹坑！
沙蛇立刻从加热板旁抓起几块滚烫的、用来压火的黑色玄武岩碎块——那是“断脊岩”的特产，蕴含着微弱的天然反能量矿物！她不顾烫伤，将石头狠狠砸进弹坑，覆盖住碎片！最后，用脚将周围的碎石尘土疯狂踢入、压实！
一层，两层…首到将弹坑彻底填平、夯实在冰冷的岩地上！
幽蓝的光泽被厚重的岩石和矿物隔绝，那冰冷的精神脉冲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毒蛇，不甘地挣扎了几下，彻底消失。
沙蛇脱力般跪倒在地，右手掌心被滚烫的岩石烫出一片水泡。鼹鼠瘫在填平的弹坑旁，剧烈喘息。铁砧肩头那丝复燃的蓝紫色光泽，在脉冲消失后缓缓黯淡下去。
“暂时…埋住了…”沙蛇喘息着，看向铁砧，“…但埋不掉根…”
铁砧金色的眼眸盯着那填平的角落，如同盯着坟墓。许久，他嘶哑地吐出几个字，带着刻骨的寒：
“…记着位置。”
“…等老子…”
“…带‘熔炉’来…炼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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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伤痛与寒冷中缓慢流逝。
加热板的光晕彻底熄灭，最后的余温被岩洞的冰冷吞噬。绝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重新统治了一切。铁砧和沙蛇背靠着同一块岩壁，身体因失血和低温而无法控制地颤抖。仅存的体温在绝望地互相传递，却如同杯水车薪。
鼹鼠蜷缩在他们脚边，意识在寒冷中逐渐模糊。他怀里紧紧抱着空空的水壶和补给袋，仿佛那是最后的慰藉。
“…不能睡…”沙蛇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鼹鼠…说话…随便…说点什么…”
鼹鼠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牙齿咯咯作响：“…说…说什么…”
“…说说…你加入‘影龛’前…”沙蛇引导着，她自己的意识也在寒冷中飘忽，“…为什么…代号…叫‘鼹鼠’…”
少年沉默了片刻，黑暗中响起他带着哭腔的回忆：
“…我…我爹妈…是‘昆仑’殖民星三期…开拓团的…”
“…星尘风暴…吞了营地…他们…他们把我…塞进废弃的…地下管线维护舱…”
“…那舱…又小…又黑…像…像鼹鼠洞…”
“…我在里面…躲了三天…啃冷凝管上结的冰…听外面风暴…像鬼哭…”
“…后来…是‘影龛’的搜救队…用热源探针…找到的…舱盖打开时…光…好刺眼…”
“…头儿…他…他那时候…还不是头儿…他把我从那个铁棺材里…拎出来…像拎小鸡…”
“…他说…‘小子…命够硬…跟钻地的鼹鼠似的…以后…就叫这个吧…’…”
少年的叙述断断续续，带着寒风般的呜咽。黑暗中，铁砧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沙蛇的声音接着响起，疲惫却带着一丝遥远的温度：
“…我…代号‘沙蛇’…不是因为…潜伏…”
“…是…第一次实弹狙击考核…在‘塔克拉玛’移动沙丘靶场…”
“…伏击三天…目标出现时…沙暴来了…”
“…能见度…不到五米…指挥中心…命令撤退…”
“…我没撤…”
“…靠着沙丘…背风的…一道浅沟…像蛇…蜷着…”
“…等…风隙…”
“…等…了…六小时…”
“…风停…刹那…目标…露头…”
“…一枪…靶心…”
“…教官…骂我疯子…说我是…沙暴里的…毒蛇…”
“…这代号…就…跟来了…”
岩洞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三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绝对的黑暗和寒冷中，靠着彼此最不堪、也最真实的记忆碎片…互相取暖。
*（铁砧混沌意识深处：沙蛇…蜷着…等风…鼹鼠…铁棺材…啃冰…小子…拽回来…）*
他那只完好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沉重地抬起。越过沙蛇冰冷颤抖的肩膀，极其艰难地…落在了蜷缩在他脚边的、鼹鼠那瘦小单薄的脊背上。
粗糙、宽厚、沾满血污和砂砾的手掌，带着残存的、滚烫的磐石之力，沉沉地…按在了少年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肩胛骨上。
没有言语。
只有掌心下传来的、如同烙铁般的温度和重量。
鼹鼠的啜泣声戛然而止。他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靠在了铁砧的腿边。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一股汹涌的热流冲上鼻腔，他死死咬住嘴唇，将脸埋进冰冷的岩地。
沙蛇疲惫地闭上眼，将头轻轻抵在铁砧完好的右肩上。冰冷的岩洞里，三具残破的躯体，以最原始的姿态互相依偎、支撑。铁砧的独臂如同伤痕累累的礁石，沙蛇是缠绕其上的藤蔓，鼹鼠是依附在礁石下颤抖的贝类。体温微弱地交融，呼吸艰难地同步。
砧火未熄。
在星尘荒原永恒的寒夜，在归墟崩塌的余烬里，在血肉与意志的残骸之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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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惨白的天光，如同冰冷的刀锋，艰难地刺破“断脊岩”洞口的石板缝隙。
不是黎明。是星尘风暴短暂平息间隙，永夜天幕上稀疏星群投下的、吝啬的微光。
光线照亮岩洞内惨烈的景象：凝固的血泊，焦黑的创口，散落的染血绷带和弹壳，以及角落里那个被碎石填埋、镇压的“毒核”坟墓。
沙蛇第一个被光线惊醒。狙击手的本能让她瞬间绷紧，右手己摸到腿侧的枪柄。彻骨的寒冷和失血的眩晕让她眼前发黑，但怀中的铁砧和脚边的鼹鼠传来的微弱体温，让她强行凝聚起精神。
她小心地挪开铁砧搭在她肩上的沉重手臂——那手臂冰冷僵硬得吓人。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但平稳。断臂创口覆盖着焦黑的碳壳，没有新的渗血，也没有蓝紫光泽。鼹鼠蜷缩在铁砧腿边，脸色青白，但呼吸还算均匀。
*（沙蛇内心决断：必须动…风暴间隙…是唯一机会…）*
“鼹鼠…”沙蛇的声音干涩嘶哑，“…醒醒…准备走…”
少年艰难地睁开眼，迷茫了几秒，随即被寒冷和现实的残酷惊醒。他挣扎着想站起，双腿却麻木得不听使唤。
沙蛇咬着牙，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撑起身体。左臂焦糊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先检查了一下铁砧的状况，然后抓住鼹鼠的胳膊，将他拽起来：“…活动手脚…别让血…冻僵了…”
她踉跄着走到洞口，用肩膀顶开沉重的石板。
呼——！
冰冷、干燥、带着星尘荒原特有铁锈味的空气瞬间涌入！洞外，灰黑色的广袤荒原在稀薄的天光下延伸至视野尽头，如同巨兽的尸骸。昨夜肆虐的风暴暂时蛰伏，只留下满地嶙峋的金属碎屑和棱角锋利的岩石。远处，归墟方向只余一片死寂的黑暗，如同大地上一块溃烂结痂的伤疤。
没有路。没有方向。只有寒冷和绝望。
沙蛇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扫过荒原。突然，她狙击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地平线的尽头，几个极其微小、却在相对静止的荒原背景下异常突兀的…移动黑点！
她猛地伏低身体，将鼹鼠的头也按下去！“趴下！”
几乎是同时！
嗡——！！！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荒原的寂静！数道凝练的、散发着幽绿光泽的能量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狠狠擦过他们刚才站立位置的岩壁上方！
噗噗噗！
坚硬的玄武岩被高温光束瞬间熔蚀出拳头大小的孔洞！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的熔岩！
“龙国…制式…‘蝮蛇’侦查狙击枪？！”沙蛇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这绝不是荒原上的流匪或傀儡！是正规军！是冲着他们来的！是“烛龙”污染后派出的清道夫？！还是其他势力闻到了归墟崩塌的腥味？！
“沙蛇姐！是…是敌人？！”鼹鼠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沙蛇没有回答。她将身体死死贴在冰冷的岩壁上，仅存的右手缓缓拔出腰间的手枪，眼神冰冷锐利如刀锋，扫过荒原上那几个迅速逼近、借助岩石掩护交替前进的战术身影。
“头儿…”她嘶哑的声音在岩洞内响起，“…来活了…”
“…清…算…”
“…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