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升机降落在南岛最好的私立医院顶楼停机坪。早己等候的医疗团队迅速将谢时安和顾砚接入VIP病房区。
谢时安的肩膀伤口需要进一步清创缝合,并注射破伤风针和抗生素。顾砚手臂的擦伤也需要处理。一番忙碌后,谢时安被安置在一间视野极好、设施顶级的单人病房里。肩膀上打了麻药,缝合的伤口被仔细包扎好,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药效和过度的惊吓让他疲惫不堪,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砚手臂的伤口处理完毕,换了件干净的衬衫。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去处理绑架事件的后续,只是让林薇将紧急文件送到了病房的会客室。他就坐在谢时安病床旁的沙发上,腿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回复邮件或指令。病房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细微的送风声和谢时安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夜色渐深。窗外的霓虹映在病房光滑的地板上。
谢时安睡得并不安稳。噩梦纠缠着他。冰冷的海水,锋利的匕首,刀疤脸狰狞的脸,还有…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他在梦中不安地蹙着眉,身体微微蜷缩,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幼兽。
顾砚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谢时安不安的睡颜上。他放下电脑,起身走到床边。弯下腰,伸出手,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谢时安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
指尖的触感似乎带来了一丝安抚。谢时安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无意识地朝着热源的方向蹭了蹭,脸颊几乎贴到了顾砚还带着凉意的手背上。
顾砚的手顿住了。他看着谢时安依赖的睡姿,镜片后的眸光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赎罪的阴影,绑架的惊险,怀中人脆弱无助的颤抖…还有此刻这毫无防备的依赖…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首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对着外面守候的保镖低声吩咐了几句。保镖点头离开。
很快,保镖搬着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进了病房,放在病床旁边。沙发很宽,足够一个人舒适地躺下。
顾砚关上病房的主灯,只留下墙角一盏昏暗柔和的壁灯。他脱下鞋袜,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然后…在谢时安病床边的宽大沙发上,躺了下来。沙发的位置离病床很近,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床上的人。
他侧躺着,面朝病床的方向,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沉沉地落在谢时安沉睡的侧脸上。像一头守护着珍宝的巨龙。
病房里重归寂静。
后半夜。药效逐渐消退,肩膀伤口的钝痛感开始清晰。谢时安在疼痛中迷迷糊糊地醒来。病房里光线昏暗。他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缓解疼痛,却牵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气声。
“疼?”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谢时安吓了一跳,猛地转头望去。只见顾砚就躺在病床边那张宽大的沙发里!他侧躺着,面向自己,衬衫领口微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额角,镜片后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他…他竟然没走?还睡在这么近的地方?
谢时安一时有些懵,忘了回答。
顾砚却己坐起身,探过身,伸手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动作自然流畅。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进来。顾砚言简意赅:“他醒了,伤口疼。”
医生检查了一下谢时安的伤口和体温,确认没有感染发热,给他注射了一针止痛剂,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止痛剂的效果很快。疼痛缓解,疲惫感再次袭来。谢时安重新躺好,却没了睡意。病房里很安静,只有顾砚重新躺回沙发时,沙发皮革发出的轻微声响。
“你…不用在这里。”谢时安忍不住低声说。让堂堂顾氏总裁蜷在沙发里守夜…这画面太诡异了。
顾砚闭着眼,没回答,仿佛己经睡着了。
谢时安看着沙发上那个模糊而高大的轮廓,心头那点微妙的情绪再次翻涌。赎罪的疑云依旧沉重,但今天发生的一切…顾砚不顾一切地来救他,在枪林弹雨中护着他,此刻又守在这里…这些画面如此真实,冲击着他固守的心防。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沙发方向,试图入睡。止痛剂带来的困意渐渐上涌。意识模糊间,他似乎感觉病房里的空调温度有些低,肩膀的伤口处传来丝丝凉意,让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他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有什么沉重而温暖的东西,轻轻地压在了他盖着薄毯的身上。
那重量很实在,带着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还有…令人安心的体温。
谢时安无意识地往那热源处蹭了蹭,紧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呼吸变得绵长安稳。他像找到了最舒适的抱枕,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那温暖而富有安全感的“重压”里,沉沉睡去。
沙发上,顾砚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病床上那个抱着自己手臂、睡得毫无防备、甚至微微打着小呼噜的身影,镜片后的眸光在昏暗中柔和得不可思议。他没有抽回手臂,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的人睡得更安稳些。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平稳的呼吸声。顾砚的目光落在谢时安恬静的睡颜上,许久,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沉地呢喃了一句:
“笨咸鱼…心尖上的东西,哪能随便放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