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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艾可可盯着托盘里的止血钳，耳边是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这是她作为...庆第三医院实习护士参与的第七台手术，主刀的是外科副主任刘医生。
"止血钳。"刘医生头也不抬地伸出手。
艾可可急忙递上器械，却在交接瞬间看到刘医生手套上沾着的鲜血顺着腕部滑落。她手一抖，钳子"当啷"一声掉在手术台上。
"搞什么！"刘医生厉声呵斥，"实习生就是靠不住！"
麻醉师王主任皱了皱眉："病人血压在降。"
手术室里顿时乱作一团。艾可可呆立在原地，看着医护人员匆忙抢救那位胆囊切除术的患者。她后来才知道，掉落的止血钳碰到了患者的肝动脉。
"鉴于艾可可同志在2019年3月1日对杨某某手术执行过程中，因疏忽大意错误将止血钳用错部位..."人事科主任念着处分决定，眼镜片后的眼睛冷漠得像在看一个物品，"因你尚在实习期，医院决定不予追究法律责任，但必须收回实习证，取消实习资格。"
艾可可攥着白大褂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想说当时是杨医生没接住器械，想说手术前护士长根本没让她参加器械培训，但最终只是低着头，像接受审判的犯人。
"明天开始不用来了。"主任推过来一张表格，"签个字，这事就算了结了。"
走出医院大门时，三月的风裹挟着细雪打在脸上。艾可可摸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母亲早上发来的消息："闺女，今天是你实习整一个月，妈给你包了饺子，下班早点回来。"
她突然蹲在路边干呕起来，眼泪砸在雪地上融出一个个小坑。
城中村的出租屋潮湿阴冷。艾可可数着钱包里最后的三百块钱，这是她瞒着父母搬出来的第二周。医院附近的奶茶店、24小时便利店都拒绝了她这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大学生。
"包吃包住，日结工资。"小巷深处按摩店的招聘启事己经褪色，玻璃门内粉红色的灯光像某种诱惑的陷阱。
老板娘红姐上下打量她："大学生？我们这不做那种生意，但客人动手动脚是常事，受不了就别来。"
艾可可捏着护士学校毕业证书的手指紧了紧："我能行。"
第一个月，她学会了在男顾客的手摸上大腿时巧妙转身，在充满酒气的耳边低语"先生我帮您按按肩膀"。第二个月，她能在油腻的调笑中面不改色地推销精油开背服务。第三个月，她己经能分辨哪些醉汉可以敷衍，哪些必须小心应对。
2020年10月12日，夜班交接时，红姐特意提醒："刘三那伙人今晚在隔壁吃饭，估计又要来闹，你机灵点。"
艾可可点点头，把水果刀塞进了按摩床下的缝隙里。这把刀是她上周在夜市买的，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凌晨一点，刘三带着一身酒气撞进门来。他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额角有道疤，据说是打架时被啤酒瓶划的。
"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啊。"刘三喷着酒气凑近，黄牙间还夹着菜叶。
艾可可后退半步："先生要做哪种服务？我们这里有..."
话没说完就被粗鲁地打断："少他妈装纯！老子要特殊服务！"
监控录像显示，刘三在21分钟后强行将艾可可拖进了VIP包间。警方报告里写，包间隔音太好，外面的人"没听到明显呼救声"。
当刘三肥厚的手掌捂住她嘴巴时，艾可可闻到了混合着酒精、大蒜和劣质烟草的臭味。她的指甲在那人背上抓出数道血痕，却换来更粗暴的对待。某一瞬间，她想起手术室里那支掉落的止血钳——原来命运早就在那一刻写好结局。
事后，刘三瘫在按摩床上抽烟，艾可可颤抖着摸到床下的水果刀。
"臭还敢反抗？"刘三夺过刀在她脸上拍打，"知道龙爷吗？那是我大哥！"
刀刃划破脸颊的刺痛让艾可可彻底崩溃。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抢回水果刀刺向对方腹部。警笛声响起时，刘三正捂着流血的肚子破口大骂，而她蜷缩在墙角，身上还挂着被撕烂的工作服。
派出所里，年轻警察反复问同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价钱没谈拢？"
艾可可盯着做笔录的警察身后那面锦旗，上面绣着"执法为民"西个金字。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首流："我是....庆护士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我本来应该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室里..."
老警察打断她："说重点！是不是你先动手捅人？"
三天后，刘三因轻伤二级和罪被起诉，但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他那个"龙爷"大哥找了关系。最终判决下来：有期徒刑三年。艾可可听律师说，考虑到刘三"醉酒状态"和"被害人职业特殊性"，这己经是从重处罚了。
走出法院那天，秋风卷着落叶打旋。艾可可拉高衣领遮住脸上的伤疤，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吹口哨。回头看见两个纹身青年对她比划下流手势，其中一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刘哥说了，出来还要找你玩。"他们嬉笑着走远。
艾可可站在法院台阶上，第一次认真思考死亡这件事。但转念间，她想起手术室里那个因她失误而大出血的病人——也许活着才是真正的惩罚。
出租屋的门锁在三天后被撬开。艾可可抱着装满证据的文件夹，悄悄从消防通道逃离。文件夹里有医院的事故报告、按摩店的监控截图、警方笔录复印件...这些是她全部的武器。
公园长椅上，她给母亲发了条信息："妈，我可能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然后关掉手机，望向远处庆州第三医院高耸的住院大楼。
路灯突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