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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鼓刚过，东厂议事厅内仍亮着幽幽灯火。墨临渊端坐在紫檀木案前，修长的手指正批阅着各地送来的密报。烛火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在墙上，勾勒出一道凌厉的剪影。
"督主。"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跪在阶下。墨临渊笔尖微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朵墨花。
"说。"
"慕家小姐突发急症，高热不退。"探子低声道，"慕夫人亲自外出寻药，慕府上下己乱作一团。"
狼毫笔"啪"地搁在砚台上。墨临渊缓缓抬眸，眼底寒芒乍现："何时的事？"
"就在两个时辰前。"探子额头抵地，"属下亲眼所见，茯苓姑娘寸步不离，慕将军与三位公子皆神色凝重。"
墨临渊指节泛白，案上的密报被攥出褶皱。她昨日还在东厂与他斗嘴，怎会突然病重？莫非...太子的人己经动手？
"备马。"
"督主三思！"探子急道，"慕府守卫森严，若被发现——"
"本座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玄色大氅在烛火中划出一道凌厉弧度，待探子抬头时，殿内早己空无一人。夜风穿过长廊，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慕清柒的闺阁内，一缕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铺开霜色。她闭目假寐，耳尖却微微颤动——窗外那声几不可闻的"嗒"响，分明是有人踏上了窗台。
——鱼儿上钩了。
指尖悄然摸向枕下银针，她故意翻了个身，锦被滑落肩头，露出一截雪白脖颈。"唔...好难受..."她嘤咛一声，声音娇弱得能掐出水来。
窗扇无声开启。一道黑影如夜鹞般掠入，落地时连尘埃都未惊动。慕清柒眯眼偷觑——月光勾勒出来人修长轮廓，玄衣上的银线暗纹流转如星河，腰间玉带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这九千岁，竟被诓来了？
她强忍笑意，又娇弱地咳了两声。墨临渊身形微滞，随即快步近前。微凉的指尖刚要触上她额头，却被一只莹白柔荑猛地扣住手腕！
"九千岁，"少女笑靥如花，哪有半分病容，"夜探闺阁，可是要负责的。"
墨临渊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抽回手的动作堪称仓皇，玄色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乱的弧线。"慕小姐装病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声音比檐下冰棱还冷。
"哎呀，被看穿了？"慕清柒拥被坐起，锦被滑落处露出杏色寝衣，衣领微敞的一截雪肤在月光下莹莹生辉。
墨临渊倏地别过脸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怎么？不敢看我？"她故意倾身向前，青丝垂落肩头，发间幽香若有似无地拂过他鼻尖，"莫非九千岁也会害羞？"
"荒唐！"他猛地拂袖，腰间玉带扣撞出清脆声响，"本座是听闻你——"
"听闻我病重，心急如焚？"她眨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墨临渊的侧脸在明灭光影中愈发凌厉，偏生耳尖那抹薄红出卖了他。慕清柒忽然伸手拽住他袖角，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腕内侧的脉搏。
"既然来了，陪我说话可好？"
"松手。"
"不松。"她指尖缠上他袖口银纹，像只顽皮的猫儿，"除非你承认担心我。"
墨临渊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慕清柒，你可知自己在玩火？"
"知道啊。"她仰起脸，眸中映着漫天星河，"可我就喜欢看九千岁为我破例的模样。"
窗外忽起一阵秋风，卷着残叶扑簌簌打在窗纸上。墨临渊盯着两人交叠的衣袖，忽然道："装病所为何事？"
"引蛇出洞。"她收起玩笑神色，压低声音，"太子在府中安插了眼线，我和茯苓设局要揪他出来。"
"胡闹！"他眸色骤沉，不自觉地向前半步，"若暗桩狗急跳墙——"
"这不是有九千岁暗中保护嘛。"她狡黠一笑，指尖点在他胸口，"你派来盯梢的探子，可都在我院外蹲了好久了。"
墨临渊呼吸一滞。月光偏移，照出他紧绷的下颌线。良久，他忽然抽回袖子转身："既无大碍，本座告辞。"
"等等！"慕清柒赤着脚跳下床榻，雪足首接踩上冰凉地砖，"过两日父亲寿宴，你要来！"
墨临渊脚步一顿："东厂与慕府素无往来。"
"那我明日就告诉全京城——"她拖长声调，"说九千岁深夜私会慕家女，还摸了我的手..."
"慕！清！柒！"
她噗嗤笑出声，趁他转身时突然凑近。两人呼吸交错间，墨临渊竟踉跄退了半步，后腰"咚"地撞上多宝阁。一尊白玉观音晃了晃，被慕清柒眼疾手快扶住："小心，这可是御赐之物。"
她的指尖还搭在他腰间玉带上。墨临渊喉结滚动，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阁架上："你当真不怕死？"
"怕啊。"她望进他眼底，笑得没心没肺，"可比起死，我更怕九千岁不敢来见我。"
阁外传来三更梆子响。墨临渊猛地松开她，身影如鬼魅般掠向窗口。临跃出前，却丢下一句："...过两日贺礼到府。"
慕清柒扒着窗棂追问："是你亲自来送吗？"
回答她的，只有夜风中飘来的一声冷哼。
待那抹玄色彻底融入夜色，慕清柒哼着小曲转身，却对上一双幽幽发亮的眼睛。
"茯、茯苓？！"她吓得倒退两步，"你装睡？！"
茯苓从软榻上坐起，手中还捏着三根银针："属下只是没想到..."她艰难咽了咽口水，"小姐撩拨的竟是东厂阎罗。"
"怎么？不行吗？"慕清柒蹦回床榻，锦被一裹开始打滚，发间金钗坠在枕上"叮当"作响。
茯苓眼神飘向窗外："若让老爷知道..."
"爹爹最疼我了。"慕清柒从被窝里探出头，腮边还沾着一缕青丝，"再说，那冰块脸方才耳根都红透了，多有趣。"
茯苓默默摸向腰间信号烟——是时候给药王谷传信了，慕家这颗掌上明珠，怕是要把京城的天地都掀个底朝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