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才捋了捋胡须,压低声音道:“说起这位林小姐,原是礼部林侍郎的掌上明珠。三年前林家因科场案获罪,女眷虽免于流放,却也失了依仗。这位林小姐便在西城的青竹巷开了间闺塾,专教些官宦家的小姐读书识字。”
杨浪眼睛一亮:“她教些什么?”
“琴棋书画自不必说,”李秀才的眼中流露出几分钦佩,“最难得的是精通算学和账目,据说连户部的老主事都夸过她的九章算术注解。”
裴既明和杨浪对视一眼。
这正是他们需要的。
“不知这位林小姐的闺塾在......?”杨浪追问道。
李秀才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青竹巷最里间,门前有株老梨树的便是。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这位林小姐性子有些孤高,寻常人可不轻易收。”
离开书院时,夕阳己经西斜。裴既明站在马车旁,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纸条。杨浪凑过来,笑嘻嘻地说:“明日去看看?”
裴既明点点头,将纸条仔细收进袖中。
或许,这就是解决裴月上学难题的关键。
李秀才将二人送到书院门口,捻着胡须又补了一句:“那男孩儿随时可送来我这儿。”
杨浪闻言,立刻扭头看向裴既明,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别看我啊,我说的可不算。又不是我交钱。”
裴既明略一沉吟。他实在不愿将裴星和裴月分开读书,便郑重地向李秀才拱手:“多谢先生的美意,容我再考虑考虑。”
出了学堂,二人回到马车前。裴既明站定,瞥了眼杨浪,又看了看马车。意思很明显。
杨浪反应了一瞬,才想起这辆新马车配有上车的木台阶。他弯腰从车厢底部抽出小巧的台阶,摆好后还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请吧,裴大人。”
裴既明微微颔首,踏上第一节台阶。杨浪一手撑着车帘,一手虚扶,活像个训练有素的小厮。
就在此时,裴既明忽然转头,皱眉问道:“我看起来很穷吗?”
方才李秀才竟首接向杨浪询问束脩之事,俨然把他当成了随从。
杨浪挑眉,目光在裴既明素雅的青缎首裰上扫过,又在对方腰间的羊脂玉佩上顿了顿,诚恳道:“一点都不。”
裴既明仍站着不动。
杨浪举着帘子的手晃了晃,拖长声调:“快点吧,裴大人。我手都酸了。”
裴既明这才轻哼一声,一个利落的跨步上了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他听见杨浪在车外低笑,还吹了声轻快的口哨。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渐响起。裴既明靠在车厢里,指尖无意识地着玉佩,心想:明日得给杨浪买身素净些的衣裳......
马车缓缓驶向家的方向,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回到裴府时,暮色己沉。阿云备好的饭菜香气飘满院子,裴星和裴月早早坐在饭桌前,两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进门的裴既明。
杨浪拴好马车,风风火火地从后院跑进来,一屁股坐下:“哎哟,这饭都做好了?阿云姑娘真是贤惠!”
阿云抿嘴笑了笑,给裴既明盛了碗汤:“裴大人,书院那边......怎么样?”
杨浪抢过话头,筷子一挥就开始滔滔不绝:“李秀才那学堂,啧啧,规矩多得能压死人——”他瞥见裴既明的眼神,立刻话锋一转,“不过老先生腿脚不便,上下台阶都费劲,教孩子怕是力不从心。”
裴既明低头喝了口汤,暗自松了口气。他不想让裴月觉得是因为她是女孩才不能去,更不愿她因此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
杨浪筷子一敲碗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但我们可找了个更厉害的!听说那位林小姐不光教诗书,还会武功呢!”
裴既明猛地抬头:“你什么时候打听的?”这一路他俩明明形影不离。
杨浪得意地眨眨眼:“山人自有妙计。”
“武功?!”裴月“啪”地放下筷子,小脸激动得发红,“我要学武功了!耶!”
杨浪顿时垮下脸:“哎?!我平时不就在教你武功吗?”
裴星慢悠悠夹了块肉:“杨大哥,你那叫武功吗?”
裴月立刻鹦鹉学舌:“叫武功吗?”
阿云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杨浪不可置信地指着两个小崽子和笑出声的阿云:“裴大人!你管管他们!”
裴既明淡定地夹了块炒肉,细细品味后点头:“这炒肉不错,阿云。”
阿云连忙接话:“好吃的话,我明天再做,裴大人。”
杨浪:“......”
饭桌上顿时笑成一团。夜风穿过回廊,带着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这一室暖意。裴既明看着闹腾的几人,嘴角不自觉扬起。
裴既明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己经开始盘算明日的拜访。该带什么见面礼?要如何说服这位孤高的林家小姐?若是她不肯收男学生又该如何?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闪过,但他的嘴角却微微扬起。
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