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晴好,宫内暖意渐浓。
温昭今日满周岁,宫中虽未设大典,却也张罗了一场小型庆宴,只请了几位近臣家眷、亲近之人。
温如画一早便抱着温昭换衣打扮,小家伙被折腾得不耐烦,小嘴一瘪就要哭。
“别哭,小祖宗,你娘亲都哄了你半个时辰了。”
温如画将他抱在膝上,轻轻摇晃,笑着逗他:“再哭,就亲你小肚皮咯。”
话音未落,小昭真的笑了,眼角弯弯,奶声奶气叫了声:“啊娘——”
温如画一愣。
下一刻,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你……你刚刚……叫我?”
小昭似乎被她表情吓到,又往她怀里钻:“啊……娘~”
温如画抱紧他,低头亲了又亲,声音哽咽:
“你终于会叫我了……”
“我就是再辛苦,也值了。”
秋棠在一旁早己红了眼睛:“太子聪明得很,不出两岁就能背书了。”
“他娘亲可是一国之母,他能差到哪去?”
温如画脸颊微红,却是满眼骄傲地看着小昭,柔声道:
“你是娘的全部骄傲。”
“也是……娘活下去的理由。”
—
庆宴设在碧玉殿。
今日受邀女子不多,但个个身份显赫。
端王妃率先到场,一袭浅桃绣衣,温婉大方,眉眼中却藏着几分小心思。
她看见温如画抱着孩子坐主位,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走近轻声道:
“他今日真俊,像极了摄政王小时候。”
“但眉心,倒像你。”
温如画轻轻一笑:“性子倒也有几分我那倔。”
“我抱着他夜里睡,他踢我三次。”
端王妃笑出声来:“你一个摄政皇后,竟被自家儿子踢出床去,京中贵女听了怕是要吓掉牙。”
温如画淡淡道:“他们有他们的富贵命,我就图一个好梦。”
端王妃心中轻叹,这样的人,若不是真性情,又怎能坐上今日之位?
不多时,又有几位命妇入席。
当初曾传闲话的淑阳郡主也来了,只是这次,她再不敢嚣张张扬,而是行礼规矩,低眉顺眼。
温如画不曾冷落,反而点头微笑:“淑阳今日衣裳不错,是苏州新样吧?”
淑阳一惊,连忙附和:“是,娘娘好眼力。”
端王妃在一旁憋笑不己。
这哪里是夸奖?分明是在提醒她:你那点显摆,早都被我看透。
—
宴中,众人闲谈之际,话题不知怎么绕到了“女子之志”。
一位贵妇低声道:“男人上阵杀敌、掌国理政,女人嘛,生儿育女就好。”
温如画抬眸看她一眼,唇角含笑。
“我倒觉得,女子若仅为育儿,那这天下也太寂寞。”
“若一生都活在他人期待下,未免太短。”
贵妇讪讪一笑:“娘娘自然不同,我们寻常人……”
温如画缓缓开口:“我并非天生不凡,只不过,在最冷的时候,没有等来别人来救我,所以只能自己站起来。”
“你们今日坐在这里喝茶赏花,若愿安分守己自然无妨,但若哪日有风雨上门,希望你们也能记得,撑伞的,可以是自己。”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一时间,殿内众人皆静。
端王妃望着她,眼中泛起一丝湿意。
—
庆宴将散,萧御寒姗姗来迟。
他一身深蓝朝服,剑眉星目,踏入殿中引得众人屏息。
“见过摄政王。”众人起身行礼。
他摆摆手,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主位那母子二人身上。
“你今日只顾着他们,怎么不等我?”
温如画莞尔:“你去的是兵部大宴,我去的是太子周岁,哪一个重要?”
他一哑。
抱过温昭亲了又亲,像是找补:“我迟了,但我……给你们带了礼。”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盒,打开,是一支白玉发钗,簪尾刻着细小的字。
温如画看清那几个字,微微怔住。
是她当年出嫁前写在信纸上的一句:
“愿此一生,得君怜。”
她看着他,眸色微动,低声道:
“我都忘了你还留着这张信。”
萧御寒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我没忘。”
“你写这句话的时候,是偷偷藏起来的。”
“我找了好久。”
“你若不是我命里那人,我怎会记一辈子?”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入骨。
众人己知趣退散,只余春风入殿,软香满衣。
—
当夜。
温如画坐在案前写信,秋棠轻声问:“娘娘今日说的那些……是想鼓励那些夫人吗?”
她停笔,回头淡笑:
“不止是她们。”
“也是在对十六岁的我说。”
“那个还穿着红衣、被万夫所指的我。”
秋棠默然,忽地一笑:“王后娘娘,说不定您也会成为别的小女子的榜样。”
温如画一顿,轻轻应了声:“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