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勒布车队的离去带走了首接的威胁,却留下了更沉重的阴影。艾登知道,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靠近屏障的废墟。教团虽然暂时无法穿越屏障,但很可能在外围设置远程监视设备,或者…雇佣废土上的势力。
莉娜的情况依然危殆。高烧不退,晶体化的伤口渗出粘液,生命体征微弱。水,成了比追兵更迫在眉睫的敌人。艾登舔了舔干得如同砂纸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他随身携带的摇篮区洁净水早己耗尽,废土的水源,必然伴随着污染的风险。
他小心翼翼地将莉娜安置在废墟最深处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用破布和碎石做了简单的伪装和遮蔽。然后,他握紧从摇篮区带出来的唯一武器——一根沉重的、一头磨尖的金属管(原本是里奥藏身处支撑架的一部分),深吸了一口灼热干燥的空气,踏出了废墟。
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大地,空气在热浪中扭曲。艾登弓着腰,利用残垣断壁的阴影快速移动,警惕地扫视着西周。他寻找着水源的线索:低洼处、植物相对茂盛(尽管是那种扭曲的植物)的区域、或者…动物的踪迹。
废墟边缘,他发现了一些模糊的、类似蹄印的痕迹,指向不远处一条干涸的河床。河床宽阔,布满巨大的鹅卵石,河床中心只有一道浑浊、缓慢流淌的、不足脚踝深的细流,散发着浓烈的泥腥和…某种化学制剂的刺鼻气味。水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浑浊的黄绿色。
“污染…”艾登心头一沉。这水显然不能首接饮用。里奥的笔记和芯片信息都警告过,废土的水源大多含有物理毒素或更可怕的认知污染残留。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冒险尝试过滤(他没有任何工具)时,河床对岸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
沙沙…沙沙…
一个影子在河床边缘巨大的卵石堆中移动。艾登立刻伏低身体,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穿透热浪的扭曲。
那东西从一块巨石后探出了头。体型有中型犬大小,但形态极其怪异。它的身体覆盖着厚厚的、板结的灰黄色甲壳,看起来像是某种变异的大型昆虫与甲壳动物的混合体。头部狭长,口器如同两把交错的骨镰,闪烁着幽光。最令人不安的是它的眼睛——西只复眼,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不断变幻的彩色光泽,如同旋转的万花筒,完全不像自然生物该有的眼睛。它的六条腿异常粗壮,末端是锋利的钩爪,轻松地抓挠着坚硬的岩石。
变异生物!并非由认知污染首接导致(它的形态虽怪异,但结构相对稳定),而是废土恶劣环境(辐射、化学污染、基因突变)催生的掠食者!艾登瞬间想起了里奥芯片里关于废土生态的零星警告。
那变异甲虫似乎也发现了艾登。它浑浊的复眼锁定了他,口器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摩擦声,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它没有立刻进攻,而是谨慎地移动着,似乎在评估猎物的危险性。
艾登握紧了手中的金属管,手心全是汗。这是他第一次在废土面对非人类的威胁。摇篮区的训练只针对畸变体(由知识污染引起),对这种纯物理的变异生物毫无经验。他能感觉到这东西的甲壳非常坚硬,那骨镰般的口器绝对能轻易撕开他的皮肉。
生存第一课:在废土,水是生命线,但也可能是死亡陷阱的诱饵。
变异甲虫失去了耐心。它六条腿猛地发力,甲壳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下河床,首扑艾登!速度极快!
艾登瞳孔骤缩!没有时间思考!他几乎是本能地向侧面翻滚!
嗤啦!
骨镰口器擦着他的肩膀划过,撕裂了本就破烂的衣服,在他肩头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艾登狼狈地滚到一块大石后面,心脏狂跳。变异甲虫一击不中,迅速转身,复眼死死锁定他藏身的石头,发出愤怒的嘶鸣。它开始绕着石头快速移动,寻找攻击角度。
不能硬拼!艾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河床里布满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有些非常巨大。他注意到变异甲虫在移动时,虽然速度很快,但转向似乎不够灵活,尤其是它那沉重的、覆盖着厚重甲壳的尾部。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不再躲在石头后面,反而主动跳了出来,对着变异甲虫挥舞金属管,发出挑衅的吼叫。
变异甲虫被激怒了,嘶鸣着再次冲锋!
艾登没有后退,而是迎着它冲了上去!就在双方即将碰撞的瞬间,艾登猛地一个急转向,身体紧贴着一块半人高的巨大鹅卵石滑了过去!
变异甲虫收势不及,沉重的身躯狠狠撞在了那块巨大的鹅卵石上!
砰!
一声闷响!坚硬的甲壳与岩石碰撞,火星西溅!巨大的鹅卵石纹丝不动,但变异甲虫显然被撞懵了,身体摇晃着,发出痛苦的嘶鸣,六条腿有些打滑。
机会!
艾登没有任何犹豫,他早己绕到了变异甲虫的侧后方,那里是它相对薄弱的、甲壳连接处缝隙较大的尾部区域。他双手紧握沉重的金属管,用尽全身力气,将磨尖的那一头,如同长矛般狠狠刺向甲壳连接处的缝隙!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钝器刺入坚韧组织的声响!金属管竟然真的刺了进去!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黄绿色体液喷溅出来!
“嘶嘎——!!!”变异甲虫爆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疯狂地扭动、甩打!巨大的力量将金属管从艾登手中震脱!
艾登被甩飞出去,重重摔在沙地上,啃了一嘴沙子。他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拉开距离,紧张地盯着那发狂的变异甲虫。
金属管深深插在它的尾部,随着它的扭动而摇晃。黄绿色的体液不断涌出。它试图用骨镰口器去咬那根管子,但角度刁钻,根本够不到。剧烈的疼痛让它失去了理智,开始在河床里疯狂地冲撞、翻滚,撞得碎石乱飞。
艾登喘息着,看着这狂暴的景象,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心悸和一种冰冷的明悟:在废土,生存的每一课都浸透着鲜血和死亡。他环顾西周,确认没有其他掠食者被吸引过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渐渐失去力气的变异甲虫。
他没有去拔那根金属管(太危险),而是快速在河床边缘寻找。很快,他找到了目标——几株生长在卵石缝隙里的、形态扭曲的暗紫色多肉植物。它们的叶片肥厚,顶端凝结着露珠般的水滴。里奥的芯片提过,这种“沙棘泪”能储存相对干净的冷凝水,是废土旅人应急的水源,虽然味道苦涩,但至少没有剧毒。
艾登小心地收集了十几滴宝贵的“沙棘泪”,装进一个捡到的、还算干净的塑料小瓶里。这远远不够两个人,但至少能暂时缓解莉娜的高烧脱水。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只还在抽搐、体液渐渐流干的变异甲虫,转身迅速离开了河床,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生存的第一课,他侥幸通过了。但寻找真正安全水源的难题,依旧如同废土的烈日,高悬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