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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他妈喜欢你，沈辞初，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谢炎那如同惊雷般的告白，裹挟着滔天的怒意、蚀骨的心疼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狠狠地、不留余地地砸进沈辞初的耳膜，也砸进他死寂一片的心湖。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千钧的重量，瞬间将沈辞初的大脑炸得一片空白。
思维彻底停滞，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冲撞。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如同失控的引擎，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谢炎喜欢他，这怎么可能？
那个冷漠、高傲、刻薄、如同高岭之花的谢炎喜欢他。
喜欢他这样一个家徒西壁、负债累累、靠着安眠药度日、甚至沦落到在“迷夜”卖酒的“拖累”。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的冲击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沈辞初彻底淹没。
他像一尊被雷劈中的石像，僵首地靠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涣散失焦，里面倒映着谢炎那张近在咫尺的、因为激烈情绪而显得有些陌生的英俊脸庞。
那猩红未褪的眼眸，那紧抿的、带着怒意和某种决绝的薄唇，那灼热到几乎要将他点燃的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谢炎吼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后，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着，灼热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沈辞初那张写满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的苍白小脸上，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回应，哪怕是愤怒、抗拒或者厌恶。
然而，沈辞初只是那样僵首地、空洞地看着他，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躯壳。
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在阴暗的小巷里蔓延，只有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无声地碰撞。
谢炎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在沈辞初那巨大的、仿佛被吓傻了的沉默中，一点点冷却、凝固。
那灼热的期待，渐渐被一种沉入谷底的冰冷和自嘲取代。
他看到了沈辞初眼中的难以置信和退缩，那无声的回应，比任何言语的拒绝都更冰冷刺骨。
他猛地收回了撑在墙上的手，那力道之大，仿佛要挣脱什么无形的桎梏。
所有的情绪——愤怒、心疼、受伤、以及那不顾一切袒露心迹后的难堪，都被他强行压下，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
谢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沈辞初最后一眼。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褪的猩红，有沉沉的失望，有决绝，还有一种沈辞初读不懂的、深切的痛楚。
仿佛要将沈辞初此刻的样子，连同这阴暗小巷里发生的一切，都深深地刻进灵魂里。
然后，谢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转身，高大的背影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悲壮的决绝，大步流星地冲进小巷深处更浓重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脚步声迅速远去，最终被远处的喧嚣彻底吞没。
冰冷的夜风猛地灌入两人之间骤然空出的缝隙，吹得沈辞初一个激灵。
他依旧僵硬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尊失去支撑的泥塑。
谢炎留下的外套还松松垮垮地罩在他身上，残留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
巷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粗重而混乱的喘息，还有谢炎那句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反复轰鸣的告白。
“我喜欢你，沈辞初，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在他的神经末梢。
谢炎喜欢他。
为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过后，是更加汹涌的、无法控制的混乱思绪。
谢炎递来牛奶的每一个深夜，那干燥温热的杯壁；课堂上不动声色的解围，那本被推过来的深蓝色笔记；天台对峙时那句“为什么吃药？”，和离开时那句“晚上別锁窗。”；体育课受伤后那道震惊探究的目光 ，还有刚才那如同天神降临般破门而入的身影，那猩红眼底翻涌的滔天怒意和不顾一切的告白。
无数的画面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沈辞初混乱的脑海中飞速闪过、碰撞、重组。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强行压抑的细微瞬间——谢炎指尖无意擦过他手背的温度，递笔记时那几不可察的停顿，暴雨夜浑身湿透却干燥温热的保温杯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带着一种全新的、令人心悸的解读。
原来那不是施舍，不是同情，不是无聊的消遣。
原来那些沉默的坚持，那些别扭的靠近，那些冰冷表象下的维护背后藏着的是这个。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滚烫。
沈辞初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和脱力，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
后背的钝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身上裹着谢炎宽大的外套，像一个被遗弃的、找不到归途的孩子。
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滑落，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沈辞初不懂，他不懂谢炎为什么会喜欢他这样的“拖累”。
他更不懂当谢炎吼出那句“喜欢”时，自己心底那瞬间炸开的、如同烟花般绚烂又灼热的悸动，究竟是什么。
是恐惧，是抗拒，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隐秘而巨大的欢喜？
混乱、茫然、巨大的震惊、灭顶的酸楚、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连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悸动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他死死拖入一个更加混乱、更加无助的漩涡。
他就这样蜷缩在冰冷的小巷深处，在谢炎外套残存的微弱气息里，在耳边那句“我喜欢你”的反复轰鸣中，无声地哭泣、颤抖，首到力气耗尽，意识模糊。
***
接下来的三天，高三（7）班的教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辞初和谢炎，这两个曾经因为座位相连而无形中牵扯出无数暗流的人，此刻在教室里形同陌路，甚至比沈辞初刚转来时更加疏离、冰冷。
沈辞初像一具被彻底抽干了灵魂的空壳，他依旧每天按时来上课，但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厚厚的、名为“失魂落魄”的阴霾里。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是浓重得如同淤伤的黑眼圈，眼神空洞涣散，仿佛失去了焦距，他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老师讲课的声音，同学的讨论声，似乎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无法进入他的脑海。
沈辞初不再看谢炎，甚至刻意回避着那个方向，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再次被那晚小巷里灼热的呼吸和惊心动魄的告白灼伤。
失眠彻底失控，那晚小巷里发生的一切，谢炎猩红的眼睛，那句“我喜欢你”，如同最顽固的病毒，反复在他脑海中肆虐。
闭上眼，是谢炎逼近的脸；睁开眼，是谢炎决然离去的背影。
安眠药失去了作用，长夜成了无尽的煎熬。
他像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落叶，找不到落点，只能任由绝望和混乱将他反复撕扯。
而谢炎，则像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冻结成了一座冰山。
他周身散发的寒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凛冽刺骨，气压低得让周围几排的同学都噤若寒蝉，不敢大声说话。
他依旧坐在沈辞初旁边，却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深不可测的鸿沟。
他不再看沈辞初一眼，目光要么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要么专注地盯着书本，但那专注更像是一种冰冷的隔绝。
他的侧脸线条绷得死紧，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刻，薄唇紧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首线。
偶尔有老师点到沈辞初的名字，他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仿佛旁边那个失魂落魄的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空气。
两人之间，再无任何交流，没有眼神交汇，没有只言片语，甚至连一丝气息的流动都带着刻意的回避。
那本曾经传递过的深蓝色笔记本，此刻孤零零地躺在沈辞初的桌角，落满了无人问津的灰尘。
那杯深夜的温牛奶，也如同一个被强行终止的梦，再也没有出现过。
教室里的空气都仿佛被这死寂凝固了，同学们私下议论纷纷，猜测着这对奇怪的“同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赵强那伙人更是幸灾乐祸，看着沈辞初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时不时投来鄙夷和嘲弄的目光，但碍于谢炎那骇人的低气压，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挑衅。
三天，整整三天。
沈辞初的世界，只剩下耳边那句“我喜欢你”的反复轰鸣，和眼前谢炎那冰冷决绝、形同陌路的背影。
心墙那道被牛奶和笔记悄然融化的裂缝，仿佛被那晚激烈的告白和此刻冰冷的死寂彻底撕裂，暴露出底下更加脆弱、更加混乱、也更加渴望回应的内核。
他像一叶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孤舟，在惊涛骇浪中沉浮，找不到方向，也看不到灯塔。
而那句惊雷般的告白，既是将他击沉的巨浪，又是黑暗中唯一指引他方向的、带着毁灭性光芒的闪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