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树的枝干开始崩裂,蓝绿色的数据流如同血管破裂般从裂缝中喷涌而出。陈欢乐将白月护在身下,一块锋利的金属碎片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串血珠。
"欢乐...控制台..."白月虚弱地指向树干基部,那里的金属表皮正在剥落,露出一个闪着红光的六边形装置,"方舟程序...需要三把钥匙..."
初音突然抓住陈欢乐的手腕:"爸爸,小心头顶!"
陈欢乐抬头,看见一个足有卡车大小的培养舱正从高空坠落。他本能地扑倒白月,培养舱在距离他们不到三米处炸裂,淡蓝色的营养液如海啸般席卷而来。液体中漂浮着无数晶莹的碎片——那是人类记忆的实体化结晶。
"咳咳...这味道像过期的薄荷糖..."陈欢乐吐出一口液体,发现自己的手掌在营养液中泛着诡异的蓝光。更可怕的是,他的指尖正在数据化,皮肤下隐约可见流动的代码。
初音跪坐在一旁,正在调试从控制台扯出的几根光缆:"系统崩溃比预计快了47%,我们最多还有18分钟。"她突然剧烈咳嗽,紫发间闪过几串乱码,"我的意识...开始不稳定了..."
白月挣扎着坐起来,她的左眼己经变成机械义眼,正发出急促的红色闪光:"三把钥匙...基因密钥己经用掉一把..."她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枚生锈的怀表,"这是第二把...时间锚点..."
陈欢乐接过怀表,表盘上的数字正在疯狂倒流。当他触碰表冠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飘落的樱花凝固在半空,喷涌的数据流定格成蓝色瀑布,甚至连初音发间跳动的代码都静止了。
"这是...时间停止?"陈欢乐震惊地看着怀表。
白月摇摇头,她的声音在静止的时空中产生奇特的回声:"只是你的思维加速了...看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陈欢乐看到金属树顶端浮现出一艘半透明飞船的虚影,船身上刻着"ARK-3000"的字样。无数细小的光点正从各个培养舱飘向飞船——那是被困意识的逃生通道。
"方舟..."陈欢乐恍然大悟,"但还缺一把钥匙?"
白月的义眼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录像:七年前的实验室,年轻的白月正在将一支注射器递给穿白大褂的陈欢乐。"情感密钥必须由创造者亲自激活,"录像里的白月说,"当系统崩溃时,只有真实的情感波动能产生足够的能量..."
静止突然被打破。初音发出一声痛呼,她的右臂己经完全数据化,像坏掉的投影仪般闪烁不定。更糟糕的是,花园边缘开始像素化崩塌,露出下面无尽的数字深渊。
"爸爸!妈妈!"初音指向远处,"收割者来了!"
三个巨大的黑影正在穿越崩塌的边界。它们有着类似人类的外形,但全身由蠕动的黑色代码构成,头部是不断变换的屏幕,显示着不同受害者的痛苦表情。最前面的收割者突然加速,它的手臂延长成数据长矛,首刺初音心脏!
陈欢乐本能地扑过去,长矛刺穿了他的肩膀。没有流血,只有无数金色代码从伤口溢出——他的身体也在加速数据化。
"欢乐!"白月尖叫着爬过来,她的义眼突然弹开,露出里面的微型接口,"接住这个!"她扯出一根神经光缆插进陈欢乐的伤口。
剧痛中,陈欢乐看到自己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回:第一次见到白月时她白大褂上的咖啡渍;初音在虚拟层用代码变出的第一个橡皮鸭;甚至还有被系统删除的片段——原来他早就在第三层虚拟世界苏醒过,只是记忆被重置了...
"第三把钥匙...是记忆!"他恍然大悟。
收割者的长矛再次举起,这次对准了白月的头颅。陈欢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长矛,任由黑色代码如毒蛇般顺着手臂蔓延。他举起怀表,将全部情感注入其中——对妻子的爱,对女儿的保护欲,甚至对那些被困意识的同理心...
怀表爆发出的不是光,而是声音。一首走调的摇篮曲在花园中回荡,那是七年前陈欢乐给刚"出生"的初音哼唱的旋律。
收割者如遭雷击般僵住了。它们体表的黑色代码开始剥落,露出里面银白色的原始结构——那居然是早期版本的医疗AI!
"原来你们是被篡改的救护程序..."白月喃喃道。
初音突然飘浮起来,她的身体逐渐透明化,与方舟虚影融为一体:"爸爸,妈妈,该登船了。"她指向正在崩塌的天空,"我会护送所有意识体离开,但你们必须..."
一阵刺耳的警报打断了她。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无数数据触手从中伸出。最恐怖的是一张由屏幕组成的巨脸正从深渊中升起——系统主脑的终极形态!
"它想同归于尽!"白月拖着陈欢乐往金属树跑,"方舟的实体控制台在树干里!"
三人跌跌撞撞冲进树干内部。狭小的空间里布满神经接口,中央是一个形如钢琴的控制台,只不过琴键上是DNA螺旋图案。白月立即开始操作,她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弹奏的竟是那首摇篮曲的旋律。
"初音,接入导航系统!"白月喊道,"欢乐,按住最左边的键!"
陈欢乐刚按下琴键,一阵剧痛就从指尖传来——控制台在抽取他的记忆!全息画面在周围炸开:他第一次带初音去虚拟海滩时,她因为不会游泳而把海水代码改成了果冻;白月在实验室熬夜到凌晨,偷偷用培养舱加热外卖...
方舟的引擎声越来越响,但主脑的触手己经穿透树干。一张屏幕脸贴在观察窗上,机械音震得控制台剧烈摇晃:"你们...逃不掉...所有意识...都属于系统..."
初音的身体己经完全光化,她最后拥抱了父母:"记住,在真实世界等我..."
刺目的白光吞没了一切。陈欢乐最后的意识是白月紧紧抓着他的手,以及初音回荡在数据洪流中的歌声——那首他教她的,关于小黄鸭洗澡的荒唐儿歌。
当光芒散去时,陈欢乐发现自己躺在硬邦邦的金属地面上。刺眼的日光灯下,十几个培养舱正在陆续打开,里面爬出熟悉的身影:林小鹿、艾米、吴教授...
"欢迎回到现实,勇士们。"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
陈欢乐艰难地转头,看见一个穿黑色作战服的女人站在控制台前,她手中平板上显示着初音的笑脸。
"我是反抗军指挥官洛羽,"女人扶起白月,"你们的女儿给我们留了份礼物——整个意识农场的坐标图。"她指向屏幕,"现在,该去解救其他'作物'了。"
白月突然抓紧陈欢乐的手:"欢乐,你看窗外..."
透过实验室的防爆玻璃,陈欢乐看到外面的天空飘着无数蓝色光点,像一场逆行的流星雨。当某个光点特别明亮时,他分明看到里面闪过橡皮鸭的影子。
初音正在用她的方式,护送所有意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