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五的玻璃罐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蓝。新加入的标本悬浮在防腐液中央——一只蓝闪蝶,翅膀展开的弧度像是下一秒就会振动飞翔,如果忽略它腹部被碾碎的痕迹的话。
他用镊子轻轻拨动蝶翅,碎片在水中缓慢旋转。左侧前翅缺失了一小块,像是被人刻意剪去的邮票。初五的指尖沿着玻璃罐外壁滑动,指甲与玻璃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真漂亮,不是吗?"他对着空房间低语,"尤其是被车轮压过的那一刻,蓝色鳞粉像星星一样溅开来。"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初五没有回头,但玻璃罐上的倒影显示五月正站在走廊上,手里捧着一盒冒着热气的牛奶。五月的指尖在纸盒上无意识地敲击,节奏与他心跳的频率一致——犹豫、迟疑、恐惧又渴望接近。
初五突然转身,隔着窗户对五月露出微笑。五月惊得后退半步,牛奶盒被捏得凹陷下去,一滴白色液体溅在他的鞋尖上。
2
"今天我们班迎来一位转学生。"班主任的声音被粉笔灰呛得有些嘶哑。
走进教室的女孩像一道移动的影子。黑色长发垂到腰间,随着步伐微微摆动,校服裙摆比规定长度短了两厘米,露出膝盖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佐藤千夏。"她在黑板上写下名字,粉笔折断在最后一个笔画。转身时,一缕头发粘在嘴角,她没有拂开。"请多指教。"
初五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一个黑洞。墨水晕染开来,像一小滩血迹。他认得这张脸——上个月报纸社会版的头条照片,财政部长山岛太一郎坠楼现场,这个女孩被警察搀扶着,黑发遮住了半张脸。
"佐藤同学之前就读于圣玛丽女子学院,"班主任翻着档案,"父亲是......"话到此处突然卡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千夏的目光扫过教室,在初五脸上停留了0.3秒。嘴角勾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像是刀片在皮肤上轻轻一划。
"我坐那里可以吗?"她指向初五后方的空座位,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落地。
3
天台的风总是带着铁锈味。初五靠在栏杆上,数着对面楼顶的鸽子。当防火门被推开时,他没有回头,但手中的易拉罐微微变形,碳酸气泡在铝皮内破裂。
"这位置选得不错。"千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有监控,风声够大,就算尖叫也不会有人听见。"
初五转身,看见她手里捏着一张照片。即使隔着两米距离,他也能认出那是观景台的监控死角——自己站在阴影里,指尖捏着一枚镀铬螺丝钉,正好是山岛太一郎坠楼前维修护栏用的同款。
"我知道是你。"千夏向前一步,照片几乎要碰到初五的校服纽扣。
初五歪了歪头,发梢在风中轻轻摆动:"证据呢?"
千夏笑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银色录音笔,拇指按下播放键。
「明天,教育局长」
——Gin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出,简短得像刀锋划过。
初五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他伸手去抢录音笔,千夏却早有预料般后退一步,将东西收回口袋。
"父亲死后,我在他的保险箱里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千夏的指甲刮擦着栏杆锈迹,"你和Gin的合照,日期是前年冬天——那时候你应该还在你父母的车祸现场?"
一只鸽子突然从他们之间飞过,翅膀拍打的声音像一记耳光。
4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午夜格外刺耳。五月从床上惊醒时,福尔马林的气味己经渗过门缝。
他踹开初五的宿舍门,看见满地狼藉。玻璃罐碎成蛛网状,防腐液在地板上蜿蜒流淌,浸泡着蝴蝶残翅和几片模糊的标本。初五跪在碎片中央,手掌被割出细小的伤口,血珠滴在照片残片上,发出轻微的嘶响。
"初五!"五月冲过去,却在看清照片内容时僵在原地。
烧焦的照片边缘蜷曲着,显示某个医院的病房。Gin穿着白大褂站在病床边,床上躺着的人被烧掉了脸部,但垂落的黑发和病号服下的纤细手腕,分明就是千夏。
"她骗我。"初五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根本不是来复仇的。"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初五手中紧握的东西——半截录音笔,断口处露出被暴力扯断的电线。
5
旧校舍的霉味混合着新鲜的血腥气。黑羽捂住口鼻,手电光束在墙角照出一片暗红。血迹呈喷射状分布,边缘己经发黑凝固,旁边扔着一支被踩变形的录音笔。
"不是动物的。"白马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出血量在400cc左右,除非及时止血,否则......"
枫叶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光束转向墙角,照亮几个模糊的鞋印——女式乐福鞋,38码,鞋底花纹与千夏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澜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消息提示。匿名号码发来一张照片:初五的玻璃罐碎片中,隐约可见一枚黑色纽扣,上面沾着暗红色的痕迹。
"她的座位明天还会空着。"黑羽轻声说,手电光扫过录音笔内部——储存芯片己经不翼而飞。
6
新的玻璃罐在晨光中晶莹剔透。初五将一枚黑色纽扣放入防腐液,看着它缓缓沉底。纽扣表面有道细微裂痕,像是被人暴力扯下时留下的。
窗外传来引擎的低鸣。Gin的黑色轿车停在街角,车窗半开,一缕烟雾缓缓飘出。初五举起玻璃罐对着阳光观察,纽扣在液体中旋转,偶尔反射出车内的红光——那是Gin的烟头,还是瞄准镜的十字准星?
手机震动起来。未知号码发来简讯:
「游戏升级了」
初五微笑着将手机扔进抽屉。抽屉深处,一支完整的录音笔静静躺着,指示灯显示录音功能仍在运行。而更深处,贴着千夏名字的文件夹里,多了一张医院诊断书的照片——"解离性身份障碍"的诊断结果清晰可见,医师签名处是Gin的笔迹。
楼下车门"砰"地关上。当初五再次望向窗外时,黑色轿车己经消失,只留下地上一枚闪着蓝光的蝴蝶翅膀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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