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报纸油墨的气味混着咖啡的苦涩在早餐店里弥漫。初五的指尖轻轻划过头条新闻的配图,在死者脖颈处的特写停留。黑白照片上,青紫色的指痕依然清晰可辨,像一串歪斜的项链。
"第三起了。"隔壁桌的警察压低声音,叉子戳着半熟的煎蛋,"法医说凶手的手很大,指力惊人,几乎是一瞬间捏碎喉骨。"
初五端起咖啡杯,热气在镜片上凝结成雾。透过朦胧的镜片,他低头审视自己的双手——修长、苍白,骨节分明。拇指与食指张开,在空中虚握成环,正好能圈住咖啡杯的杯口。
"死亡时间都在午夜到凌晨两点之间。"另一个警察翻着记事本,"没有性侵迹象,没有财物丢失,纯粹是......"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享受杀戮本身。"
咖啡杯底与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响。初五嘴角微微上扬,从钱包抽出一张纸币压在杯下。纸币边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蹭到了什么潮湿的东西。
2
五月的指尖在初五的储物柜锁扣上颤抖。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解剖课上摸过的尸体。锁芯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储物柜里整齐得令人不适。教科书按高度排列,铅笔削得尖锐如针,而最里侧——五月屏住呼吸——躺着一双医用手套。
乳胶材质在荧光灯下泛着病态的光泽。五月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只,指腹传来细微的颗粒感。他凑近闻了闻,消毒水的气味下藏着更隐秘的气息:铁锈般的血腥味,混合着某种他无法辨认的甜腻。
"找什么呢?"
声音贴着后颈传来,五月的脊椎窜过一道电流。初五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垂,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手套从指间滑落,像一片死去的皮肤飘向地面。
初五弯腰的姿势像一支折下的花茎。他拾起手套,拇指在指尖磨损处轻轻:"谢谢。"另一只手擦过五月的手背,"你出汗了。"
走廊尽头的窗户突然灌进一阵风,掀起初五的额发。那一瞬间,五月看清了他眼底闪烁的东西——不是愤怒,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乎愉悦的期待。
3
金属支架在黑羽的脖颈上勒出红痕。他调整着护颈的搭扣,目光死死锁定在教室后门。当初五的身影出现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喉咙,仿佛那层薄薄的金属真能阻挡什么。
"怂货。"枫叶用课本拍他的后背,"凶手只杀夜归的独行者,你怕什么?"
黑羽的视线无法从初五的右手移开。那只手正翻动着一本厚重的解剖学图鉴,指尖停在"喉部结构"的彩图上。初五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在甲状腺软骨的图示上轻轻敲击,发出哒哒的轻响。
"你知道人类喉部最脆弱的部位是哪里吗?"初五突然抬头,对黑羽露出微笑。
教室瞬间安静。黑羽的护颈突然变得沉重如枷锁,汗水顺着脊椎流下。初五合上书,封面上的烫金字母反射着刺眼的光——《法医学图谱》。
下课铃拯救了黑羽。当他踉跄着冲出教室时,背后传来初五轻柔的哼唱声——是某首儿歌的变调版本,歌词被改成了"掐碎一只知更鸟"。
4
旧校舍的霉味中混入了新的气息——腐烂的甜腥。澜捂住口鼻,手电光束在墙角照出一团黑影。死乌鸦的羽毛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蓝紫光泽,像是被精心擦拭过。
"别过来......"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乌鸦的脖子被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喙却大张着,叼着一小块粉色布料——和她上周丢失的发带同款碎花。
当她颤抖着后退时,鞋跟踩断了什么东西。咔嚓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与此同时,另一声"咔嚓"从背后传来。
闪光灯照亮斑驳的墙壁。澜转身看见初五举着手机,镜头还对着地上的死鸟。"构图不错。"他评价道,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将五官分割成明暗两块。
澜的视线落在初五的右手。他的拇指和食指正捏着手机边缘,指节微微发白——就像照片里掐住乌鸦脖子的姿势。
"要看看吗?"初五翻转屏幕。照片上,死乌鸦的眼睛被闪光灯照得发亮,仿佛还活着一般盯着拍摄者。而角落里有半个人影——是澜自己模糊的轮廓。
5
警徽在福尔马林液里缓慢旋转。初五趴在书桌上,鼻尖几乎碰到玻璃罐,观察金属表面逐渐形成的氧化层。警徽边缘的皮屑像微小的海藻漂浮着,偶尔粘附在玻璃内壁上。
"编号PC-511。"初五对着空气念道,指尖在罐壁上描摹数字,"佐藤健一,巡警,昨晚23:47在城西小巷失踪。"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初五哼着歌走到镜子前,用沾血的手指画了个向上的箭头。血迹在镜面上拖出粘稠的尾迹,像一颗坠落的流星。他的倒影在破碎的红色线条中扭曲变形,喉结处有一道新鲜的抓痕——很浅,但足够辨认出是人类指甲留下的。
书桌抽屉里,一台老式录音机正在运转。磁带嘶嘶声中,偶尔传出模糊的呻吟和喉骨断裂的脆响。初五轻轻关上抽屉,声音立刻被隔绝成沉闷的嗡嗡声,与远处的警笛完美融合。
6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五月的床上投下一道惨白的线。梦中骨骼碎裂的声音如此真实,他甚至能感受到震动从指间传来。
漆黑的巷子里,初五的背影修长如刀。他的双手掐着某个看不见的人的脖子,月光照在那双手腕上——五月亲手编织的护身符红绳,此刻正随着施力的动作微微晃动。
"初五......"梦中五月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掐着脖子的手突然松开。人影倒地,初五转过身,脸上戴着警帽——编号PC-511。当他摘下帽子时,露出的却是Gin的脸。
五月猛然惊醒。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折射着月光,里面盛着己经冷掉的草莓牛奶——他从未告诉过初五自己喜欢这个口味。杯底压着一张纸条,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噩梦该配甜牛奶」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树枝上,喙里叼着红色绳结的碎片。